“好。”魏无羡同意了。
采薇穿过屏障——她和温宁一样,因为修行的是最古老的、基于人体本身而非灵力的巫医之道,竟然不受这规则屏障的限制。
她在魏无羡身边蹲下,手法轻柔地帮他调整坐姿,然后取出银针,在几个特定的穴位上缓缓刺入。她的动作非常专业,眼神专注,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温宁这时正好送来今天的‘意愿之力’的光流,看到采薇在施针,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采薇姑娘的针法……”温宁轻声对蓝忘机说,“好像确实有效。公子的魂体波动比之前稳定了一些。”
蓝忘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屏障内的景象。
采薇一边施针,一边用轻柔的声音跟魏无羡说话,讲的都是一些药圃里的趣事——哪株药材开了罕见的花,哪个小弟子又认错了草药而闹笑话,语气温和平实,像在跟家人唠家常。
魏无羡起初只是安静地听,渐渐地,偶尔会回应一两个字。
“……所以那株三十年才开一次的月见草,居然被山雀啄了花苞,气得负责照看的阿嬷追着山雀跑了半个山头……”
“后来呢?”魏无羡问。
采薇笑了:“后来阿嬷用晒干的虫子和谷物做了个饵,把山雀引到别的树上去了。她说,花没了还能等三十年再开,生气伤了身子可不值当。”
魏无羡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虽然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对于已经三个月没见过他笑的蓝忘机和江澄来说,这已经足够让他们屏住呼吸。
一套针施完,采薇又取出一小罐药膏,是用十几味温养魂魄的药材熬制而成,涂抹在魏无羡的太阳穴和手腕内侧。
“这个药膏需要连续用七天才能见效。”采薇一边涂一边说,“魏前辈,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来给您施针敷药,好吗?”
魏无羡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属于“人”的温度。
“麻烦你了。”他说。
“不麻烦。”采薇的笑容温柔而真诚,“能帮到您,我很高兴。”
从那天起,归墟湖畔多了一个固定的身影。
采薇就在离归墟湖近一点的村子找了一个村民家住下,方便帮魏无羡治疗,村子的山上药草也有一些,采药也方便,有些实在没有的药草就让蓝忘机跟江澄到避世谷去拿。每天清晨,采薇都会准时出现,背着她的药箱,穿过迷雾,来到水晶树下。她为魏无羡施针、敷药、调配安神的药茶,陪他说话,讲避世谷的日常,讲她新研究的药方。
她的存在像一股温润的溪流,慢慢滋润着这片干涸的土地。
魏无羡的头发依旧雪白,但他发呆的时间变少了,眼神里偶尔会闪过思索的光芒。当温宁输送‘愿力’时,他能更有效地吸收,滞留神情的时间比以前长了三倍。
一个月后的一天,蓝忘机照常在抚琴。琴音中,他加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只有他和魏无羡知道的调子——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云深不知处冷泉边,魏无羡随口哼给他听的、不成调的小曲。
弹到一半,蓝忘机停了下来。
因为他听到,屏障内,有人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跟着哼完了后半段。
虽然声音很小,虽然只哼了短短的五个音符。
但那确实是魏无羡的声音。
蓝忘机的手按在琴弦上,微微发抖。
采薇正在收拾药箱,听到这声音,也抬起头,看到魏无羡正望着蓝忘机的方向,眼神不再是完全的空白,而是有了一种很浅很浅的……温柔。
她微微一笑,对蓝忘机点了点头,然后背起药箱,安静地离开了。
她知道,有些时刻,应该只属于两个人。
那天傍晚,当采薇回去准备第二天要用的药材时,江澄走了进来,感激的对她说:
“谢谢。”江澄说得很生硬,但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采薇摇摇头:“江宗主不用谢况且……魏前辈与含光君,还有你,待我、待我们避世谷,从来都是多有照拂。如今能为魏前辈尽一份力,于我而言能帮到他,反倒是件荣幸的事。
江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怕不怕?每天都去那种地方,面对那样的……”
他没有说完,但采薇懂了。
“一开始有点怕。”采薇诚实地说,“归墟的那种‘空’的感觉,确实让人心悸。但每次看到魏前辈哪怕有一点点的好转,看到含光君眼里重新燃起的希望,我就不怕了。”
她望向窗外的月光,轻声说:“我小时候,父母教我的第一课就是——如果看到有人陷在泥潭里,别问泥潭有多深,先把手伸出去。能拉一寸,是一寸。”
江宸看着她被月光镀上柔光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看到了阿姐的影子。
但不是完全的阿姐。
阿姐会温柔地说:“阿澄,别怕,姐姐在。”
而采薇会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做点什么。”
都是温柔,但温柔的方式不同。
也许,阿姐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有人在泥潭里,还有很多很多人,愿意伸出手。
一寸一寸地,把人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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