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的治疗进入第二年春天时，魏无羡的变化已经显而易见。
他的头发依旧是雪白色，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干枯无光，而是泛着一种珍珠般柔和的色泽。眼神里的空洞被填充了大半，虽然反应还是比常人慢一些，思考时需要微微偏头，但至少会主动提问，会对事物表达喜好。
最重要的是，他开始有“想要”的东西了。
“采薇，”一个春日的清晨，魏无羡看着药圃里新发芽的一丛紫苏，“这个……可以吃吗？”
采薇正在晾晒药材，闻言笑道：“可以呀，紫苏叶拌豆腐很好吃，或者煮鱼的时候放一点，能去腥。”
魏无羡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今天中午能吃这个吗？”
采薇愣了一下——这是魏无羡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吃什么东西。她立刻应道：“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准备。”
她跑到湖边，对正在静坐的蓝忘机说：“含光君，魏前辈说想吃紫苏拌豆腐！”
蓝忘机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我去买豆腐。”
他御剑离开，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了，不仅带了最新鲜的嫩豆腐，还买了条活鱼、一小罐芝麻油、几样蔬菜，还有一些调料。
那天中午，采薇在小药圃旁支起了一个简单的灶台——这是江澄上次带来的，说“总得让人吃点热乎的”。魏无羡负责生火，采薇掌勺，蓝忘机就坐在屏障旁边看着。
炊烟袅袅升起，在这片本该永恒寂静的归墟之地，竟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紫苏拌豆腐很简单，就是将嫩豆腐切块，撒上切碎的紫苏叶，淋上芝麻油和一点点盐。采薇先盛了一小碗递给魏无羡。
魏无羡接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小块豆腐，放进嘴里。
咀嚼。
吞咽。
然后他抬起头，对采薇说：“好吃。”
又舀了一勺。
蓝忘机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得认真，胸口那块堵了一年多的巨石，终于松动了一丝缝隙。
从那以后，魏无羡开始对食物有了更多的兴趣。他会问采薇每种药材的味道和用途，会记住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比如偏爱甜口的点心，不喜欢太酸的果子。采薇就变着花样给他做，有时候是药膳粥，有时候是清爽的小菜，有时候是简单但用心的糕点。
江澄每次来，看到魏无羡在吃东西，都会哼一声：“胃口倒是不错。”
但下次来的时候，一定会带更多吃的。
夏天的时候，魏无羡学会了新的技能——认字。
不是重新学习，而是“找回”这项能力。蓝忘机每天都会带一本书来，有时是诗词，有时是游记，有时是简单的药理典籍。他会坐在屏障外，一字一句地读，魏无羡就坐在里面听。
起初只是听，后来会跟着默念，再后来，他会指着书上的某个字问：“这个……怎么念？”
蓝忘机就耐心地教他。
有一天，蓝忘机在读一首很简单的田园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读到第三遍时，魏无羡忽然开口接了下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蓝忘机的手顿住了。
魏无羡自己似乎也有些困惑，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然后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首诗。”
“在云深不知处。”蓝忘机轻声说，“你刚重生不久，有一次午后，我们在静室窗边晒太阳，我读过这首诗。”
魏无羡努力回想，但那段记忆显然还未完全恢复。他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蓝忘机说，“能记住诗句本身，已经很好了。”
他继续往下读，魏无羡就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重复某一句他觉得好听的。
采薇在一旁整理药材，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想，这大概就是“重建”一个人的过程——不是凭空创造，而是从废墟里，一块砖一块瓦地，把原来的那个人拼回来。
虽然慢，虽然难。
但每找回一块碎片，都是值得庆祝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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