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抹除。”
当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音，如同最终判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时，那数十个空白的人体模型，动了。
它们没有跑，也没有冲锋。
它们，以一种完全无视了地面那些错乱拼接材质的、完美的等速，向着“我们”——这个在它们眼中唯一不和谐的“错误代码”——平移而来。
它们所过之处，无论是水泥、草地还是大理石的贴图，都在它们的脚下，被强行“统一”成了最单调的、默认的灰色。
它们在“修复”这个世界。而修复的方式，就是抹除一切“异常”。
而“我们”，就是那个最大的异常。
【物理模型……与常规生物单位完全不同……它们的移动，不是基于‘行走’，而是基于‘坐标变更’。】陈默那已经开始混杂了情感杂音的逻辑模块，在极度的危险中，依然以一种自虐般的高效，疯狂运转着。
【你说人话！它们过来了！】柒的意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恐惧，夹杂着一股莫名的、面对“秩序”时的本能厌恶，让她浑身的数据流都开始不稳。
最近的一个“监察者”，已经“漂移”到了我们面前，不足三米。
它缓缓地，抬起了它那只由简陋多边形构成的、光滑的手臂。
它没有握拳，也没有亮出爪子。它的手掌，就那么凭空，溶解成了一片半径约一米的、不断闪烁着雪花点和乱码的、漆黑的……“数据真空”。
那片真空，就是它的武器——最纯粹、最高效的【delete】指令。
“我们”的身体，向后爆退。
那片代表着“删除”的漆黑领域，擦着我们的胸前扫过，最终，落在了我们刚才站立的地面上。
没有爆炸，没有声音。
那片地面，连同上面纠缠错乱的贴图和模型，就那么……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个边缘光滑无比的、绝对完美的圆形空洞。透过空洞，能看到其下是更深邃的、代表着“虚无”的棋盘格。
这，就是“监察者”的攻击方式。
不是物理，不是能量。
是“存在”层面的，彻底抹除。
【完了……这他妈的怎么打……】柒的意志，在看到这一幕时，第一次，真正感到了绝望。之前的敌人，无论多强，都还是在“规则”之内。而眼前的这些东西，它们，本身就是“规则”的化身！
【别放弃思考！它们的‘攻击’有前摇，范围有限，而且……它们似乎无法进行预判性攻击！】陈默的逻辑，像是在溺水中死死抓住了一块浮木，【它们的AI等级……很低！它们是脚本！是只会被动执行清理程序的低级防火墙！】
也就在这时，左右两侧，另外两个“监察者”，以同样的方式，抬起了它们的手，形成了两片正在逼近的“删除”领域，封死了我们所有的退路。
【你管这个叫低级？！】柒在尖叫。
但，陈默已经没有再和她争论。一个疯狂的、近乎于“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那片混乱的思维海洋中，骤然成型。
【你不是一直想毁了这个鬼地方吗？】陈默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柒的绝望，【我现在，就教你……什么才是最高效的‘破坏’！】
【以‘逻辑’为引，以‘病毒’为刃！】
【我们这次的目标，不是去‘攻击’它们！】
【而是去‘感染’这个世界本身！！！】
不等柒理解这句疯话，陈默已经强行操控着“我们”的身体，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程序员都为之发指的渎神之举！
面对那左右夹击而来的“删除”领域，我们不退反进！目标，赫然是正前方那个刚刚完成了一次攻击，正处于“冷却”状态的监察者！
在与那个监察者交错而过的瞬间，“我们”的手，并没有触碰它的身体。
而是狠狠地，按在了……它刚刚“删除”地面后，留下的那个边缘光滑的、圆形空洞的……“切面”上！
那里，是这个世界被撕开的、“伤口”！是bUG世界的“bUG”本身！
“以‘错误’，去修正‘错误’！！！”
一股由金色的逻辑代码强行包裹着、伪装成“修复程序”的猩红色病毒数据流，顺着那道“伤口”，被狠狠地，注入了这台古老的、早已无人维护的“调试服务器”的最底层！
那感觉，就像是往一座城市的总水管里，注入了一管浓缩了亿万种病毒的……t病毒原液！
一瞬间——
“#￥%……&@*！！！！”
那个刚刚攻击过我们的“监察者”，它那冰冷的红色独眼，猛地，爆闪出无数道代表着“致命错误”的蓝色乱码！
它，这个世界的“杀毒软件”，第一个，“中毒”了！
它不再平移，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度扭曲的、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态，疯狂抽搐。它的身体模型，被不受控制地拉长、压扁、扭曲成一个不可名状的几何体，然后，“砰”的一声，像一个被撑爆的气球，碎成了一地毫无意义的、五颜六色的多边形碎片。
成功了！
bUG，真的可以杀死bUG！
【哈！哈哈！看到了吗？！】柒发出了胜利的狂笑。
但下一秒，一声更宏大、更冰冷、不属于任何Npc的“系统公告”，从那片“贴图丢失”的天空中，轰然响起。
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机械合成音，而是带着某种更高级的、近乎于“生命”的威严。
【……警告。】
【检测到来源未知的‘污染源’……正在尝试对本服务器进行‘逻辑覆盖’攻击。】
【低级‘监察者’清理协议……已失效。】
【正在……根据‘污染源’样本……进行“自我进化”……】
【协议升级。】
【——正在部署，第二级，‘反病毒’协议。】
话音未落。
广场上，所有剩下的、那些正围过来的“监察者”，全都停下了动作。它们那冰冷的红色独眼，齐刷刷地熄灭了。
然后，它们的身体，开始如同蜡像般融化，汇聚成一条条灰色的数据流，向着广场的正中央，疯狂涌去！
在那里，地面开始隆起，重构。无数的材质、模型和代码，以一种充满了恶意和“学习能力”的方式，纠结、增殖、堆叠……
最终，一个比“利维坦”更庞大，比所有“监察者”加起来都更充满“秩序感”的全新怪物，从大地的“伤口”中，缓缓升起。
它有着完美的、对称的、由纯白色块构成的几何体身躯，身上刻画着不断流动的蓝色电路纹路。它没有五官，只有一颗悬浮在身体中央的、巨大、冷静、由无数个同心圆光环构成的……冰蓝色“眼睛”。
它就是这台服务器，根据“我们”的攻击方式，进化出的、专门为了“杀死我们”而诞生的——
“杀毒软件”，2.0版本。
那个冰蓝色的巨眼，缓缓地，将它的“焦点”，落在了我们身上。
然后，那个威严的系统声音，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它不再是公告。
而是，对我们，这两个“病毒”的……最终宣判。
【发现‘病毒’源文件……】
【执行……】
【……强制隔离、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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