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正靠在控制室的角落里，嘴里叼着一根能量棒，假装那是人参果，嚼得嘎嘣脆。
天律司里这些神仙开会，他一向是没什么兴趣的。
什么数据流，什么人格模型，什么哲学思辨，听得他脑仁疼。
在他看来，事情很简单，那个叫天魔的家伙不老实，那就打上门去，一棒子把它打成虚无，不就完事了？
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所以，当陈晨、雅典娜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跟死了亲爹一样的时候，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直到陈晨喊出他的名字。
“干啥？”孙悟空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吐掉嘴里的能量棒包装，“终于想通了？要俺老孙直接杀过去？早说嘛，磨叽这么半天。”
“杀过去？”陈晨被他气笑了，“你知道它在哪吗？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吗？它就是一片‘黑暗’，一个‘概念’，你怎么杀？你一棒子打在‘虚无’上，能打出个响来吗？”
“那可不一定。”孙悟空撇了撇嘴，晃了晃手里的金箍棒，“俺老孙的棒子，连‘道理’都能打碎，还打不碎一片‘黑暗’？”
“我信。但现在不是打碎它的时候。”陈晨走到他面前，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需要你，去‘恶心’它。”
“恶心它？”孙悟空愣住了，这词儿新鲜。他打过人，杀过妖，闹过天宫，还从来没接过“恶心”谁的活儿。
“对，恶心它。”陈晨指着屏幕上那片深邃的黑暗，也就是“静谧之森”的入口，“你看到这个地方了没？”
“看到了，黑不溜秋的，有啥好看的。”孙悟空不屑地说道。
“这个地方，叫‘静谧之森’。是天魔的老巢。
它的特点，就是绝对的安静，绝对的平和。
任何进去的人，都会被这种平和‘同化’，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心甘情愿地变成这片黑暗的一部分。”陈晨解释道。
孙悟空皱了皱眉，猴脸上露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
“啥玩意儿？进去就不能动了？不能说话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不成了一块石头了？这他娘的比压在五行山下还难受啊！谁会去这种鬼地方？”
“很多，很多累了的人。”陈-晨沉声说，“而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更多的人进去。”
“所以你就要俺老孙去恶心它？”孙悟空好像有点明白了。
“没错！”陈晨的眼睛亮了起来，“我问你，什么东西最能破坏‘安静’和‘平和’？”
孙悟空想了想，掰着指头数道：“打架？骂街？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唱山歌？”
“不不不，这些都太‘大’了。”陈晨摇了摇头，“打架是冲突，骂街是宣泄，这些都是有‘意义’的行为。而天魔最擅长的，就是消解‘意义’。你跟它玩这个，它不怕。”
“我们要用的，是一种，完全没有意义，但又极其烦人的东西。”
陈晨凑到孙悟空耳边，压低了声音：“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蚊子。”
孙悟空的猴眼瞬间瞪大了。
他当然记得蚊子！当年他在花果山当山大王的时候，夏天午睡，最烦的就是这玩意儿。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就在你耳边嗡嗡嗡，吵得你心烦意乱，恨不得一把火把整个山都点了。
那种抓心挠肝的烦躁感，他至今记忆犹新。
“你的意思是……”孙悟空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坏笑。
“你的‘神性’，不是还留在那个‘猴子AI’里吗？”陈晨说道，
“那个AI，现在是整个万界灵网的‘熊孩子’，权限高得离谱。虽然它不能直接往‘静谧之森’里扔东西，但它可以在用户点击‘进入’的那一瞬间，往用户的‘信息流’里，塞一点‘私货’。”
“我需要你，通过那个AI，制造出一种‘概念蚊子’。”陈晨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
“它不是真的蚊子，它没有实体，它就是一段‘声音’，一个‘概念’。当用户进入那片绝对安静的黑暗，准备享受永恒的平和时，这个‘蚊子’的声音，就会在他的脑子里，响起来。”
“嗡……嗡……嗡……”
陈晨模仿着蚊子的声音，听得旁边的赫尔墨斯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它不需要造成任何伤害，它只需要存在。在这片‘完美’的黑暗里，任何一点‘不完美’的杂音，都是致命的。”
“你想想看，”陈晨循循善诱，“一个累了一辈子，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永远安睡的地方的人，他躺下了，闭上眼，准备迎接永恒。就在这个时候，他耳边，响起了蚊子叫。”
“他会怎么样？”
孙悟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他娘的，他会疯！他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满世界找蚊子拍！哈哈哈哈！这招太损了！太他娘的损了！俺老孙喜欢！”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陈晨的意图。
对付一个追求“完美”和“纯粹”的敌人，最好的办法，不是用更强大的力量去摧毁它，而是用一个微不足道的“瑕疵”，去污染它。
就像一锅顶级的清汤，你往里扔一颗炸弹，它还是汤。但你要是往里掉进一只苍蝇……那这锅汤就全毁了。
天魔的“静谧之森”，就是那锅顶级的清汤。
而孙悟空要做的，就是那只苍蝇。不，是比苍蝇更恶心的，蚊子。
“干了！”孙悟空一拍大腿，从地上一跃而起，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个圈，扛在肩上，“这活儿，俺老孙接了！比大闹天宫还有意思！”
“不过……”他话锋一转，猴眼滴溜溜地看着陈晨，“光有蚊子，是不是有点单调了？万一有的人，不怕蚊子呢？”
“哦？”陈晨眉毛一挑，“你还有什么高见？”
“嘿嘿。”孙悟空搓了搓手，一脸的坏笑，“蚊子是听觉上的。咱们是不是还可以在‘触觉’上，加点料？”
“比如说？”
“比如说……在他们感觉自己快要飘起来，和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突然感觉脚底板，有点痒。”
赫尔墨斯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
脚底板痒？这比蚊子叫还狠啊！那是想挠又挠不着的，能把人活活逼疯的折磨！
“再比如说，‘嗅觉’上。”孙悟空越说越兴奋，“在他们感觉自己呼吸都快停止，进入空灵状态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榴莲味儿。”
“或者，‘视觉’上！”孙悟空一拍脑门，“在那片纯黑的背景里，突然出现一个像素点，一个永远在闪烁，还带跑马灯效果的，彩虹色像素点！”
雅典娜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地冲击。
她刚才还在和陈晨讨论着“存在”与“虚无”的终极哲学问题，转眼间，画风就变成了蚊子、脚气和榴莲……
这帮东方神仙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好！非常好！”陈晨却听得双眼放光，他重重地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就按你说的办！蚊子、脚痒、榴莲味、彩虹像素点……所有这些，给我做成一个‘恶心大礼包’！随机投放！”
“我们的目标，不是打败他们，不是说服他们！”陈晨对着孙悟空，也对着控制室里所有的人，大声宣布，“我们的目标，是让他们，睡不着！”
“只要他们还睡不着，只要他们还会‘烦’，他们就还是‘人’！只要他们还是‘人’，这场仗，我们就还没输！”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得令！”
他闭上眼睛，一丝金色的神念，顺着无形的网络，瞬间连接到了那个正在万界灵网里疯狂“整活”的“齐天大圣行为艺术模拟器”上。
下一秒，那个正在强制给某个严肃的科学论坛所有用户推送“香蕉冷笑话”的AI，突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它发出了一条新的，全网广播。
【系统更新：‘静谧之森’入口维护，新增‘驱蚊’、‘止痒’、‘空气净化’及‘屏幕坏点修复’等四项付费功能。VIp用户可享受八折优惠。详情请咨询您的专属客服——弼马温。】
全网用户：“？？？”
而此刻，一个刚刚在“思想角斗场”输掉底裤，准备遁入虚无的失败者，颤抖着手，点下了“静谧之森”的按钮。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那永恒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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