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这个隐患的彻底消失，仿佛搬走了压在心头最后一块无形的石头，连带着江城的天空在端木九眼中都显得格外澄澈了些。恰逢依依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工作，有了三天的短暂假期。她像个终于盼到春游的小学生，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暗戳戳地计划，最后鼓起勇气，向端木九发出了正式的“约会”邀请。
“端木老师，你明天……有空吗？”她捏着衣角，眼神飘忽，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我们……去看电影吧？然后……吃个饭？就……普通的……那种。”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染上薄红，生怕被拒绝。
端木九正在整理书架的手顿了顿。他看向依依，女孩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他的心扉。他沉默了几秒，就在依依以为他要以“看书”或“有事”推脱时，听到了一个清晰的音节。
“好。”
依依猛地抬头，眼睛瞬间被点亮，难以置信地确认：“真的？你答应了？”
“嗯。”端木九颔首，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只是答应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放回书架的那本书，位置稍微歪了一点点——这对于凡事力求精准的他而言，是极少见的情况。
约会当天，依依显然精心打扮过。一条清爽的鹅黄色连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头发梳成慵懒的鱼骨辫，斜挎着一个白色小包，脚上是舒适的小白鞋，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灵动的气息。她站在听风阁门口，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一颗刚刚成熟、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柠檬。
端木九依旧是日常的打扮，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和深色长裤，干净清爽，与周遭的老街氛围融为一体，只是那份过于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让他即便穿着再普通，也难以被忽视。
两人并肩走在前往商业区的路上，一开始都有些沉默。依依是紧张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搜肠刮肚地想找话题。端木九则是惯常的安静，但他似乎比平时更留意周围的车辆和行人，下意识地将依依护在靠人行道内侧的位置。
看电影是依依选的，一部口碑不错的轻松喜剧片。取票，买爆米花和饮料，都是端木九默默完成。他显然很少做这些，操作自动取票机时动作略显生疏，买爆米花时面对“甜咸双拼”还是“焦糖”的选择也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依依凑过来，指着焦糖的脆声说：“要这个！”
昏暗的放映厅里，充斥着爆米花的奶油香气和影片欢快的配乐。依依抱着大大的爆米花桶，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被剧情逗得咯咯直笑，偶尔会习惯性地把桶递到端木九面前，示意他也吃。
端木九对电影本身兴趣不大，他的注意力更多在身旁的女孩身上。借着银幕变幻的光影，他能看到她笑得弯起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嘴角沾了一点点焦糖碎屑也浑然不觉。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嘴角。
动作很轻，一触即分。
依依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住，猛地转头看他，黑暗中，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嘴角被触碰的地方，像过了电一样，麻酥酥的，热度瞬间蔓延到整张脸。
端木九也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做出这个举动。他迅速收回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视线重新投向银幕，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沾到东西了。”
“……哦。”依依声如蚊蚋地应了一声，猛地转回头，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腔，接下来的电影演了什么，她完全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那轻柔得一触即分的触感。手里的爆米花，好像也变得格外甜腻。
电影散场后，两人去了一家依依提前看好、环境清雅的私房菜馆。菜色精致，味道也不错。席间，依依渐渐从刚才的“触电”事件中恢复过来，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拍戏的趣事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端木九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听众，偶尔会在她提到某个地名或典故时，补充一两句精辟的见解，往往让依依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也会在她说话时，默默将她多看了一眼的菜挪到她面前，或者在她杯子里的饮料快见底时，不着痕迹地为她添上。这些细微的举动，被他做得极其自然，却像涓涓细流，无声地温暖着依依的心。
没有烛光，没有玫瑰，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只是一场电影，一顿饭，一次并肩的行走。但对于依依而言，这已经是她想象过无数次、最完美的第一次约会。空气里弥漫着的是淡淡的饭菜香、身边人清冽的气息，以及一种名为“安心”和“靠近”的甜蜜分子。
回去的路上，华灯初上。依依心情极好，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走到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身姿挺拔、侧脸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俊的端木九，鼓起勇气，悄悄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小手，塞进了他自然垂落的手心里。
端木九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指节分明。在被那只微凉柔软的小手触碰到的瞬间，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微微蜷缩，却没有推开。
绿灯亮起。
他收紧手掌，将那微凉柔软完全包裹，牵着她，稳步走过了斑马线。自始至终，他没有低头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耳根处，悄悄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红。
依依低着头，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坚定而令人心安的温度，嘴角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灿烂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这笨拙又甜蜜的初次约会，成了她心中最珍贵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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