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连骑兵哨也来凑热闹，卢方舟鼻子都气歪了。
看来还是自己训练安排得太宽松了，这帮小兔崽子一个个精力旺盛得没处使啊。
于是很快，卢家军上下就接到了一个让众人如丧考妣的命令：
从今往后，晚上除了背诵军纪，还要再加一项：识字！
如今龙门关堡的人口已突破一万，卢方舟从中招募些读过书、识文断字的人并不难。
他特意挑了十几个年纪不大的，以后作为军中文职人员。
看中的正是他们未来的可塑性，打算将这些人培养成类似参谋的角色。
起初，先让他们在晚间教那些糙汉子识字，同时让他们在军营里多走动，熟悉军中大小事务。
卢方舟得空时，也会亲自教他们军事知识。
日子久了，他们对军事、对卢家军自然会越发了解。
日后再经几次实战打磨，想必其中总有能成长为优秀参谋的人才，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这么一来，军营的夜晚更热闹了。
大部分士兵对军纪早已背熟，本以为以后晚上能轻松些了。
没料到卢大人不讲武德，突然搞出识字这一出。
先前背军纪已觉辛苦，如今看来，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而且和背军纪一样，做得不好是要受罚的。
最早的惩罚是打军棍，后来卢方舟怕打坏了人，耽误第二天训练，便改成了俯卧撑、跑步之类的惩罚。
既让不肯努力的士兵受了惩戒，还能锻炼体能，充分显示了卢大人的睿智和仁慈。
……
见自己略施小计便将这帮人制得服服帖帖，再没人跑到跟前吵闹，卢方舟心里颇为得意。
此刻心情正好的他站在训练场高台上，望着面前列阵的八百多名新兵，更开心了。
这些新兵是春耕结束后新招募的，都是经过挑选的不错的苗子，已训练了一阵子，渐渐有了些模样。
进卢家军的好处是有目共睹的。
分地什么的自不必说，单是看士兵们大包小包往家里拿东西，就足以让其他人眼红。
这八百多新兵里，将来六百名分去当步兵，最优秀的二百名则划拨给周天琪的骑兵。
当然，现在的战马肯定不够。
别说骑兵所需的战马，现在就连龙骧卫的战马都凑不齐数。
去外面买的话，像卢家军那样的优质战马，至少要五十两白银，且时常有价无市。
未雨绸缪，尽可能把一切都安排在前头才是卢方舟的风格。
半个月前他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思来想去，最后卢方舟长叹一声，这事儿看来还得着落在范三拔身上，嗯，就当是抵他在这儿的食宿费用吧。
但卢方舟也要顾及些体面，范三拔如今不吵不闹、安分守己的，总不能上来就动粗吧。
于是，卢方舟拉上张晓峰，提着些酒菜就往范三拔住处去了。
范三拔瞧见他突然登门，脸上猛地掠过一丝慌乱。
如今他对卢方舟，心里早落下阴影，料定这家伙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上门准没好事。
再瞥见跟在卢方舟身后的张晓峰，他心里的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对卢方舟是又恨又怕，可对张晓峰，那就是又恨又鄙夷。
这个小人当初拿了自己的好处，说好替范家在卢家庄当卧底，结果转头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比卢方舟还要可恶十倍！
卢方舟哪在乎他心里恨不恨的，张晓峰更是毫不在意。
之前自己的命都在卢方舟手里，总不能为了你范家殉节吧。
而现在人往高处走，所以他对范三拔那是半分愧疚也没有。
这一主一仆大大咧咧坐下，开口就说今儿就是来找范大少喝两杯的。
范三拔满肚子恨意只能憋着，捏着鼻子陪这两个仇人推杯换盏。
吃喝了一阵，张晓峰得了卢方舟的眼色后，终于图穷匕见。
他给范三拔斟上酒，长长叹了口气：
“范大少，今儿兄弟来找你固然是喝酒叙旧，但也是有事相求啊。
你是不知道，现在龙门关堡有多难。
卢大人心系百姓，想让治下日子好过些，可处处缺粮少钱，真是难啊！”
范三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张嘴脸，眼神里透露着“我早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一声不吭沉默着。
见他半点不配合，张晓峰也懒得装了，他收起伪装，直截了当地说：
“范大少，我要的也不多。三百匹好马，得跟你护卫队的战马一个水准。三十支鲁密铳，还有五千石粮食。
粮食不好运的话，折成银子也行，按一石四两算。就这些，不算多吧？”
这话一出，饶是范三拔平日里养气功夫再好，也气得猛地站了起来，手里攥紧了酒杯，差点就想泼到张晓峰脸上。
可余光瞥见坐在一旁始终面带微笑、慢悠悠抿着酒的卢方舟，
他瞬间冷静下来。
张晓峰现在就是卢方舟的狗，他说的无非是姓卢的意思，打个狗把主人惹恼了就危险了。
一想到惹恼卢方舟的后果，他左手断指处忽然隐隐作痛起来。
范三拔长叹一声，颓然坐回椅子上，声音有气无力：
“银子还好说，可你们要的战马和鲁密铳，得花时间找啊。
我范家护卫的战马都是从北边买的，鲁密铳更是只有精锐边军才有，哪能说有就有？”
张晓峰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纸笔铺好，一边磨墨一边抬眼看向范三拔，目光里带着几分森冷：
“范大少，明人不说暗话，你范家的能耐，张某心里清楚。
你们跟大同总兵关系不错吧？鲁密铳从大同军那边买些，很难吗？
战马的话，范家肯定有存货，不够就先把护卫队的战马挪过来。
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我们要见到东西！”
鲁密铳是从鲁密国，也就是当时的奥斯曼帝国传入中国的。
经过明朝军工匠人们的仿制和改良，成了火铳里的精品。
但是制造工艺复杂，在明军里面也只有精锐边军有少量配置。
和现在卢家军手里的鸟铳比起来，鲁密铳的射程更远、打的更准，破甲能力也更强。
卢方舟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他想把鲁密铳配备给军中那些射术高明的士兵。
到了战场上，这些人就当作狙击手用，专门远距离打敌方高价值目标。
之前卢方舟问过徐才春，能不能造鲁密铳？
徐才春一脸遗憾地摇头，说现在的条件还办不到。
那没办法，这事儿就只能又落到神通广大的范家头上了。
最终，张晓峰和卢方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范三拔拿捏得死死的。
如今的范三拔是人在屋檐下，除了乖乖听话也别无他法。
最后他只能咬着牙拿起笔，给自己老爹写信。
看着范三拔皱着眉头、一脸便秘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卢方舟心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这范大少还真是棵摇钱树，特别是能提笔写信的右手，往后可要好好保护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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