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便移步至兵械厂后空旷的靶场。
卢方舟立于射击位，神情专注，开始了那套早已烂熟于心的装填流程。
他拿过一个定装火药包，用牙咬开纸尾。
将大部分火药倒入枪口，用通条压实，塞入铅弹再次压实。
然后扳开枪的击锤，将剩余火药倒入，最后将击锤重新复位至待发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举枪、抵肩、瞄准，
目光锁定了七十步外的木靶，扣下扳机。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击锤夹着的燧石猛地砸向击砧，迸发出一簇耀眼的火星。
火星瞬间引燃了药池中的引火药，橘红色的火焰窜入火门，点燃了膛底的发射药。
“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枪口喷吐出大股硝烟，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
远处标靶的中心位置，应声炸开一个清晰的孔洞。
“不错！拿在手里一试，竟比先前买来拆解当样品的那些燧发枪还要顺手，整体手感更顺畅。”
卢方舟感受着枪托传递到肩窝的后坐力，满意地点评道。
他并未停歇，接过已装填完毕的另一支燧发枪，再次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轰！”
又是一声爆响，远处的靶心之上，再添一个新洞！
卢方舟兴致高昂，将这五支样品枪轮番使用，一口气连续试射了整整二十枪。
这二十枪中，仅有三次未能成功点燃引火药。
遇到哑火时，就要将击锤重新扳开复位，再向药池中补充少许引火药。
看到大人如此熟练地操作燧发枪，张善和也有些惊讶。
卢方舟这一轮实弹检验下来的结果，证明张善和没有吹牛。
这燧发枪的哑火率，确实被控制在了两成以内。
这已经接近目前卢家军使用的鸟铳了。
倘若后续大规模量产出来的燧发枪。
品质能如同眼前这几支样品一样可靠的话。
那么，用它全面取代鸟铳用于实战就成为了可能。
结果很让卢大人满意，他这次终于不再吝啬溢美之词。
卢方舟重重地拍着张善和的肩膀，口中满是嘉许与肯定，
更当场宣布，赏赐白银一百两，以酬其功！
并承诺道：
“自今日始，兵械厂每成功打造交付一支合格的燧发枪，便额外奖励你一钱银子！”
张善和此人，骨子里是个痴迷于技艺的“研究狂人”，
对于钱财，其实没有太多的渴求。
但上司真金白银的奖励，也是对自己的肯定。
于是他脸上也禁不住绽开笑容，连声向卢方舟道谢。
赞誉和赏赐之后，卢方舟接着又问：
“在确保现有燧发枪品质的基础上，能否于枪口之下，加装一柄近战搏杀的三棱刺刀？”
张善和凝神思索片刻，又仔细询问了卢方舟对刺刀长度的设想后，胸有成竹地答道：
“大人，此事不难。
只需在枪管近口处下方，焊接一个铁质插座，此插座内壁预先铸出卡槽或凸棱。
而那刺刀的尾部，则对应设计出带有卡扣或凹槽的插杆。
使用时，将刺刀插杆对准插座用力插入，再通过旋转锁死，便可牢牢固定，成为枪矛一体的搏命利器。”
这个方案简洁而可靠，卢方舟听罢，眼中满意之色更浓。
最后，他问出了最关心的燧发枪产量问题。
这答案，就需要掌管整个兵械厂运作的主事徐才春来解答了。
当卢方舟的目光转向这位老部下时。
却敏锐地捕捉到，徐才春的眼神显得有些黯淡，整个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呃……”
卢方舟心念电转，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当初，自己为了激励鸟铳生产，曾亲口许诺。
每造出一支合格的鸟铳，便奖励徐才春二钱银子。
这两年，徐才春凭借这份激励，勤勉操持，兵械厂产量也节节攀升。
他本人也因此获利颇丰，在卢方舟的治下，俨然已跻身富户之列。
如今燧发枪一旦定型量产，鸟铳的生产线必然逐步乃至全面停止。
这就斩断了徐才春最重要的财源。
难怪他此刻神情恍惚，难掩失落。
对于这些自微末之时便追随自己、劳苦功高的老人，卢方舟又怎会亏待。
他脸上泛起了然的笑意，对着徐才春温言道：
“徐主事主持兵械厂大局，劳苦功高，本官都看在眼里。
日后燧发枪正式量产，凡是出厂验收合格一门，便同样奖励你一钱银子！”
徐才春原本黯淡的眼神，在听到“一钱银子”的瞬间，“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看到卢方舟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温和的笑容。
徐才春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大人看破了，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赧然。
他连忙躬身，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诚心诚意地再次谢过卢方舟的体恤与厚待。
随即收敛心神，将那些个人得失的盘算暂且压下，开始全神贯注地计算卢方舟最为关心的产能。
他紧锁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点着。
过了片刻，才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与专注，禀报道：
“禀大人，这燧发枪的打造，除却那精密的击发机括等少数部件需格外用心外。
其主体结构，诸如枪管、枪托等，与原先的鸟铳大体相仿。
尤其是张主事已将击锤、弹簧等关键部件的模具精心制作完成，后续铸造起来，难度其实并不算大。
只要将眼下鸟铳的打造完全停下，集中所有匠力物力全力打造燧发枪。
初始阶段，每月应可产出三百支上下。
待工匠们日渐熟稔，手法精进之后，月产四百支以上，当非难事。”
卢方舟听罢，满意地点点头：
“甚好！产量固然要紧，然品质才是根本，务必确保每一支出厂的燧发枪，皆如眼前这几支样品般坚实可靠！”
燧发枪之事议定，卢方舟正待再勉励几句，脑海中却忽地闪过方才试射时的感受。
那枪声似乎比记忆中的鸟铳更为爆烈，铅弹贯靶的力道似乎也更大。
他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浮现：
“莫非……火药的配方也有了变化？”
想到此节，他顺口便问了出来：
“方才试枪，本官觉着这铳子劲力似有增长，可是火药方子有了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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