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林振跟厂里请了半天假。他没有坐厂里的车,而是直接去了县里的客运站,坐上了去往乡下的班车。
大伯林兴昌家在几十里外的林家村,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班车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个岔路口停下。林振下了车,还得再走五六里地才能到村里。
他凭着原主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放眼望去,田地里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庄稼,不少土地都闲置着,一片萧条的景象。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一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林振走进村子,很快就找到了大伯家。那是一座比他家还要破旧的土坯房,院墙是用泥巴和石头垒起来的,院门则是几根木头绑成的栅栏。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憨厚的说话声。
“浩初,你再使点劲儿。把这木头劈开,冬天就有着落了。”
“知道了,爹。”一个年轻的声音应道。
林振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正赤着膊,指导一个同样黝黑壮实的年轻人劈柴。中年汉子就是他的大伯林兴昌,年轻人则是他的堂哥林浩初。
“大伯,浩初哥。”林振开口喊道。
正在劈柴的两人听到声音,同时回过头来。看到林振,都愣住了。
“是小振?”林兴昌放下手里的斧子,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林浩初也停下了动作,憨憨地挠了挠头:“小振,你怎么来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林振还是那个瘦弱、沉默寡言的学生。可眼前的林振,穿着干净的工装,身板挺直,眼神明亮,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他们说不出的精气神。
“我今天休息,过来看看你们。”林振笑着说。
“快。快进屋坐。”林兴昌反应过来,热情地拉着林振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朝屋里喊,“老婆子,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一个同样穿着打补丁衣服,头发有些花白的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是林振的大娘王秀兰。
“是小振啊。”王秀兰看到林振,又惊又喜,“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浩初,赶紧去给你弟倒碗水。”
一家人把林振迎进屋。屋里光线很暗,家具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条长凳,但收拾得很干净。
王秀兰拉着林振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心疼地说:“哎哟,都瘦了。在城里上班,吃得惯不?工作累不累啊?”
“不累,厂里伙食也好,顿顿都能吃饱。”林振笑着回答,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这就是亲人,最质朴的关心。
寒暄了几句,林振从随身的大布包里,掏出他特意带来的东西:两斤白面,一条猪肉,还有一包糖。
“大伯,大娘,我刚发了工资,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看到这些东西,林兴昌和王秀兰的眼睛都直了。
“使不得。使不得。”林兴昌连连摆手,“你刚上班,自己用钱的地方多,怎么能给我们花钱呢?快拿回去。”
“是啊,小振,这肉和白面多金贵啊,我们哪能要你的。”王秀兰也急忙推辞。
“大伯,大娘,你们就收下吧。”林振把东西硬塞到王秀兰手里,“当年要不是你们时常接济,我们娘仨可能都撑不到今天。这点东西算什么?你们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听到林振这么说,林兴昌夫妇俩眼圈都红了。他们没想到,这个侄子这么记情。
“好……好孩子,那……那我们就收下了。”王秀兰哽咽着收下了东西。
林浩初站在一旁,看着那条肥瘦相间的猪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快一年没尝过肉味了。
林振看着他憨厚的样子,笑了笑,知道该说正事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林兴昌和王秀兰说:“大伯,大娘,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看望你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啥事啊?你说。”林兴昌看着他。
林振从口袋里,郑重地掏出了那张盖着红章的招工介绍信,放到了桌子上。
“大伯,我们厂里效益好,奖励了我两个招工名额。我妈用了一个,这还剩下一个,我想给浩初哥。”
林兴昌、王秀兰、林浩初,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张薄薄的纸,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过了好半天,林兴昌才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介绍信,凑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当他确认上面写的确实是“兹介绍林浩初同志前往我厂报到”时,他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
“小振……你……你说的……是真的?”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当然是真的。”林振肯定地点点头,“介绍信我都带来了。只要浩初哥愿意,随时可以去厂里报到,当工人,虽然是个临时工,但可以吃商品粮。”
“当工人……吃商品粮……”王秀兰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她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要给林振跪下。
“大娘,你这是干什么。”林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小振,你这是给了我们家一条活路啊。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王秀兰哭着说,“浩初他爹没本事,浩初跟着我们,在土里刨食,连个媳妇都说不上……现在能当工人了……呜呜呜……”
林浩初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个二十多岁的壮实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对着林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小振……弟……谢谢你。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林兴昌这个不善言辞的庄稼汉子,也红着眼圈,走过来,用力地抓住林振的肩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好……好样的。”
林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都劝起来。
他看着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一家人,心里也感慨万千。在这个年代,一个工人的身份,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他今天送出的,不仅仅是一个工作岗位,更是一个家庭的未来和希望。
“大伯,大娘,浩初哥,你们别这样。我们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林振诚恳地说道,“以后浩初哥进了厂,咱们兄弟俩互相照应,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那天晚上,林兴昌家做了一顿有史以来最丰盛的晚餐。白面馒头,猪肉炖粉条,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林兴昌拿出珍藏了多年的地瓜烧,非要跟林振喝几杯。
饭桌上,一家人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真实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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