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穿越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屏障,轻微的震动过后,窗外的景象豁然剧变。
尘壤那昏黄压抑的天色、杂乱无章的棚户、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与苦难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刺眼的明亮。
天空是一种被严格调控后的、均匀的蔚蓝色,没有一丝杂云。下方,是规划整齐得如同棋盘的城市网格。高耸入云的银白色建筑线条冷硬,反射着恒定的人工光源,彼此之间由纵横交错的透明廊桥连接,像一座巨大而精密的金属森林。地面不见泥土,只有光洁如镜的合成材料铺就的道路和广场,悬浮车辆沿着无形的轨道悄无声息地滑行,秩序井然,高效得令人窒息。
没有喧嚣,没有意外的杂乱,甚至连色彩都显得克制而单调,以银、白、灰为主,偶尔点缀着代表不同功能区的蓝色或绿色指示灯。一切都遵循着某种绝对的规则运行,干净、宏伟,却……毫无生气。
林星遥的脸几乎贴在冰冷的舷窗上,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这就是净庭?与她在尘壤听闻的只言片语,与顾晏清身上那种冰冷的秩序感相互印证,但亲眼所见的冲击力依然超乎想象。
这里太安静了。不是宁静,而是一种被抽空了鲜活情感的死寂。在她的共情感知中,下方那片宏伟的城市仿佛一片情感荒漠,只有极其微弱、被严格压制和规整过的情绪波动,如同隔着厚厚玻璃看到的、水族箱里游动的鱼,模糊而遥远。这与尘壤那扑面而来的、混杂着痛苦、渴望、偶尔也有微弱欢欣的,粗糙而鲜活的情感浪潮,形成了天壤之别。
飞行器平稳地降落在其中一座最高建筑顶层的停机坪上。舱门开启,更加浓郁的、带着消毒和金属冷却剂味道的空气涌入,让林星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顾晏清率先走下,早已等候在旁的几名身着银灰色制服、表情一丝不苟的人员立刻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到如同复制。
“裁决官大人。”
顾晏清略一颔算回应,目光扫过跟着他身后、脚步有些迟疑的林星遥。“带她去A7区住所。”他吩咐其中一人,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多余的解释,甚至没有再看林星遥一眼,便带着周易转身走向另一条通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冰冷反光的金属墙壁之后。
仿佛她只是一件被顺利运送抵达的货物,完成了交接。
一名面容刻板、眼神如同扫描仪般的女性工作人员上前,对林星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小姐,请随我来。”
林星默然跟在她身后,感觉自己像一滴误入精密仪器的油污,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脚下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出她风尘仆仆、与这环境极端不谐的身影。走廊宽阔而空旷,只有他们两人清晰的脚步声在回荡,墙壁是平滑的金属材质,偶尔有房门紧闭,上面闪烁着不明的指示灯。
她们进入一个无声悬浮的梯厢,没有按钮,似乎完全由某种中央系统控制。梯厢高速下降,轻微的失重感让林星遥胃部微微不适。
当梯厢门再次打开时,眼前的景象依旧延续着那种冰冷的风格,但似乎更加“居住化”一些。一条同样整洁无比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看起来完全相同的银白色房门。
工作人员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门上无声地滑开一个识别面板。她将手掌按上去,微光扫描后,房门悄无声息地向侧方滑开。
“这是您的临时住所。内部有基本生活设施和指引。请勿随意离开此区域,如需任何协助,可通过室内通讯器呼叫。”工作人员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完,便后退一步,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静立不动,显然是在等待她进入。
林星遥迈步走进房间。
房间很大,很干净,一尘不染。所有的家具都是固定的、线条简洁的银白色金属或合成材料制品,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内置衣柜,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型清洁间。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柔软的织物,没有个人化的痕迹,甚至连光线都是均匀、恒定、不带丝毫温暖的白色冷光。
窗外,是净庭城市令人震撼的远景——无数高塔林立,廊桥如织,悬浮车流如同血液在规则的血管中奔流。宏伟,精密,如同神之造物。
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兴奋或安心,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无处着落的不安与疏离感。
房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锁闭声。
她被独自留在了这个冰冷、华丽、却感觉比尘壤最破旧的窝棚还要令人窒息的“牢笼”里。
高塔之下,她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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