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那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将内里的暗流与纷争隔绝。走廊里冰冷而寂静的空气包裹上来,林星遥却感觉像是终于浮出水面,得以喘息。她跟在顾晏清身后,脚步有些虚浮,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撞击着耳膜。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脚步,挺拔的背影在光线清冷的走廊里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刚才在议事厅内那番足以决定她命运的强势裁决,对他而言,不过是日程表上又一个被高效处理完毕的事项。
没有安慰,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林星遥默默跟随着,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方才的一幕幕——李部长那志在必得后骤然铁青的脸,其他委员们闪烁回避的目光,还有顾晏清用平静无波的声音,条分缕析地驳斥每一条指控,最终以不容置疑的权威,一锤定音。
他驳回了提案。他保下了她。
不是因为她声嘶力竭的辩解(她的辩解在那样的场合下显得如此苍白),也不是出于某种个人的怜悯或同情。而是基于规则(净庭对新异能的观察研究原则)、基于数据(她能力稳定性的积极趋势)、基于逻辑(对“心渊关联”推测的否定),以及……基于她曾经展现出的“价值”(第七城区的功绩)。
整个过程,冷静、精准、高效,符合他一切的行为准则。
可林星遥无法再简单地将其视为一次纯粹的、基于理性计算的“资产维护”。那维护的背后,是他动用了“S-07权限”,是他以“最高负责人”的身份,直接与一个由部长牵头、多人联署的正式提案正面抗衡。这绝非没有代价。李部长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以及其他官员们若有所思的沉默,都预示着此事绝不会就此了结。他为了保下她,无疑是将自己置于了某种风口浪尖。
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仅仅因为她是“值得研究的样本”?还是因为她是“潜在的战略资产”?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不去。
回到A7区,顾晏清径直走向主控分析室,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移动。在分析室门口,他停下脚步,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淡:
“听证会已结束。后续训练照常。”
说完,他便推门而入,身影消失在合拢的门后。
林星遥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四周是熟悉的、冰冷的金属墙壁。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微微颤抖的指尖。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知未来的忧虑,还有对顾晏清那复杂难言的感触,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绪难平。
她走到走廊那扇巨大的观景窗前,望着窗外那座永恒秩序、却也永恒冰冷的城市。曾经,她站在这里,只感到无边的孤独与囚禁般的绝望。现在,她依然感到孤独,依然是被限制在这方寸之地的“异类”,但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她想起了初遇时他的冰冷与强迫,想起了检测时被物化的屈辱,想起了他教导“边界”时那无法理解的理性,也想起了他在中转站那冷静高效的援助,在训练极限时那稳定可靠的锚点,在苏婉清和李部长刁难时那不动声色的回护,以及刚才,在议事厅那力挽狂澜的裁决……
他从未给过她温柔的慰藉,他的世界里似乎也没有那种东西的存在。他给予她的,是另一种形式的东西——在净庭这个冰冷残酷的规则体系内,一种基于他自身逻辑和强大实力之上的、近乎笨拙却切实有效的庇护。
一种……无声的同盟。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让林星遥微微一震。
同盟吗?
她和他,一个来自尘埃,身负秘密与隐患;一个高踞塔顶,信奉绝对理性。他们本应是两个世界的人,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相互对立的存在。
可不知从何时起,一条无形的、由无数次冰冷的“效率”决策和理性的权衡所编织成的纽带,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他需要她的能力,需要她作为“样本”和“资产”的价值。而她……在这座孤立无援的高塔中,需要他的庇护,需要他提供的“锚点”和生存空间。
这不是温情脉脉的互助,更像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下,基于各自需求和能力所达成的……冷酷的共生。
但无论如何,这条纽带确实存在了。
林星遥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她不能再像最初那样,只是被动地承受,无助地抗拒,或是单纯地依赖他的庇护而心存侥幸。
顾晏清用他的方式,为她争取到了继续存在、继续“研究”的空间。那么,她是否也应该做些什么?
不仅仅是配合训练,提升能力以证明自己的“价值”。
更是要去真正理解这座高塔的规则,理解他行事背后的逻辑,甚至……尝试去理解,那冰封的理性之下,是否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被迫卷入漩涡的尘壤女孩。
从纯粹的被动抗拒,到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能主动做些什么——她的心态,在这场风暴过后,悄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她望着窗外,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无声的同盟已然缔结。那么,作为同盟的一方,她不能再只是等待被保护。
她需要力量,不仅仅是精神力的掌控,更是属于她自己的,在这座冰冷高塔中立足和前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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