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舱门打开的瞬间,并非气流呼啸的声音率先涌入,而是一股粘稠、冰冷、饱含恶意的精神洪流。它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林星遥刚刚展开的脆弱精神壁垒上。
“唔……”
林星遥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昏花。耳畔不再是模糊的哀嚎,而是成千上万种痛苦、恐惧、怨恨、绝望交织成的尖锐嘶鸣,它们无孔不入,疯狂地撕扯着她的感知,试图将她拉入这无尽的深渊。
顾晏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舱门外,他需要立刻前往预定坐标展开领域。留给她的,只有脚下这条由他临时精神力维持的、微微发光的能量通道,笔直地指向下方那片暗紫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核心区域。
通道之外,是肉眼可见的、翻滚扭曲的暗紫色能量,其中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扭曲的人形轮廓——那是被污染吞噬、失去自我意识后形成的“心渊噬灵”。它们感应到生者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冲击着通道外围顾晏清布下的无形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不能再犹豫了。
林星遥咬紧牙关,几乎是用意志力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踏出了舱门,沿着那条唯一的光明之路,向下冲去。
越靠近核心,那股精神压力越是恐怖。它不再是声音,而是化作了各种可怖的感官体验:皮肤上仿佛有冰冷的蛆虫在爬行;鼻腔里充斥着腐肉和铁锈混合的腥臭;舌根泛起无尽的苦涩;眼前不断闪过破碎而血腥的记忆片段——陌生人的死亡瞬间,失去至亲的椎心之痛,被背叛的刻骨怨恨……
这些都是沉积在污染核心中,最原始、最黑暗的情绪渣滓。
“边界……保持边界……”
林星遥在心中疯狂默念着顾晏清的告诫,将精神力尽可能收束,在自身周围形成一个薄薄的、颤抖着的防护层。她不能完全封闭自己,那样就无法进行梳理,她必须像潜水员一样,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内外压力的平衡,同时承受着足以将普通人瞬间逼疯的精神污染。
她的共情力在此刻成为了双刃剑。它让她能清晰地“阅读”这些情绪,理解它们的来源和构成,这是梳理的前提;但同时也让她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感受着这份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岩浆中跋涉。
她终于“降落”在了核心区域的边缘。这里不再有具体的建筑或街道,而是一片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意识空间。地面是粘稠的、不断冒出气泡的黑色淤泥,天空是旋转的、由无数张痛苦面孔组成的漩涡。空气中漂浮着尖锐的精神碎片,稍有不慎就会被划伤灵魂。
“梳理……引导……”
林星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像顾晏清教导的那样,将一缕极其细微的共情力探出,如同丝线般,轻轻触碰不远处一股狂暴的、代表“绝望”的能量流。
轰——!
仿佛堤坝被炸开了一个口子,更加汹涌的绝望感顺着那缕共情力倒灌而入!林星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跳动,无边的黑暗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让她生出一种放弃一切、就此沉沦的冲动。
“边界!”
一个冰冷、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严厉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深处炸响。
是顾晏清!
那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却像一根坚固无比的缆绳,在她即将被绝望浪潮卷走的瞬间,牢牢地拴住了她,将她猛地拉回了现实。
林星遥大口喘息着,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好险!仅仅是一缕试探,就差点击溃她。
她心有余悸地感受着脑海中那个稳定存在的“坐标”,它如同暴风雨中唯一不灭的灯塔,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光芒。正是这绝对理性的存在,对抗着周围疯狂的感性洪流,为她保留了一方立足之地。
不能硬来,不能强行融合。
她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去“理解”或“吸收”,而是像避开激流中的暗礁一样,小心翼翼地感知着这些情绪能量的流动 patterns(模式)。她发现,这些看似混乱的能量,其实有着内在的涌动规律,如同紊乱但仍有迹可循的水流。
她开始尝试用更柔和、更迂回的方式,将自己的共情力化作无形的“手”,不是去阻挡,而是去轻轻拨动、引导那些能量流的边缘,让它们彼此冲撞、消耗,或者引导它们流向相对平缓的“区域”。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次细微的引导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和风险。她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
周围的暗紫色似乎淡了极其微弱的一丝,但更多的、更狂暴的能量立刻从核心深处补充上来。
林星遥抬头望向那片旋转的面孔漩涡最中心,那里,黑暗浓郁得如同实质。
她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里面。而她,必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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