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清那关于“人为痕迹”与“特殊精神印记”的问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秦风眼中激起了明显的波澜。他看向顾晏清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带着审视与探究。两位强者之间的无声较量,从理念层面骤然转向了更为具体、也更为敏感的信息博弈。
最终,秦风坦言,守夜人军团确实在几处污染爆发的核心区域,发现了一些无法用自然现象解释的残留能量特征,以及少量不属于已知任何势力或生物的痕迹,但受限于技术和情报,尚无法确定其来源和性质。他敏锐地意识到,净庭掌握的情报可能比表现出来的更多,这或许能成为打破合作僵局的关键。
会谈在一种各怀心思、暂未达成实质性协议,但同意就情报共享与技术可能性进行后续磋商的氛围中告一段落。具体的合作细节,将由双方的技术与外交团队跟进。
会谈结束后,按照基本的外交礼仪,顾晏清安排周易陪同秦风,在净庭指定的公共区域进行简短的参观,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展示实力”。林星遥作为与秦风有旧识、且对尘壤情况了解的人,自然也被要求一同陪同。
一行人走在净庭宽阔、洁净却冰冷的廊道上。周易充分发挥了他长袖善舞的特长,用轻松而不失分寸的语气介绍着沿途经过的一些非核心设施与净庭的基础运作模式,试图缓和之前会谈中略显紧绷的气氛。
秦风听得颇为认真,不时提出一些切中要害的问题,显示出他对净庭运作模式的理解与兴趣。但他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极其自然地飘向走在稍靠后位置的林星遥。
“星遥,”在一次周易介绍完能量循环系统后,秦风放缓脚步,与林星遥并肩,语气熟稔而温和,带着纯粹的欣赏,“看来你在净庭适应得很好。刚才听顾执行官提及,你在第七城区和后续的训练中都表现出色。我就知道,你的能力非同一般,绝不会被埋没。”
他的称赞发自内心,没有任何恭维或算计的成分,如同一位看到故友有所成就而感到由衷高兴的老朋友。
林星遥感受到这份纯粹的善意,心中一暖,连日来在净庭积压的些许压抑似乎都消散了些许。她微微笑了笑,语气也放松了些许:“秦团长过奖了。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叫我秦风就好,这里又不是军团。”秦风笑了笑,眼神温和,“看到你现在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尘壤……终究是太苦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对过往的感慨,和对她如今处境的欣慰。
两人之间的交谈自然而流畅,带着一种共享过去经历的默契,是林星遥在净庭与其他任何人(包括周易)都不曾有过的轻松氛围。他们聊了几句关于尘壤旧人的近况,秦风也简单问了问她在净庭的生活,避开了敏感的训练和能力细节,只关心她是否安好。
这一切,都落在了走在最前方,看似专注于前方路径,实则将后方动静尽收“耳”底的顾晏清眼中。
他依旧迈着规律而沉稳的步伐,背脊挺直,侧脸线条冷硬如冰雕,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周易的介绍声,秦风与林星遥的交谈声,如同背景数据流一般传入他的感知。
理性告诉他,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秦风是林星遥的故人,双方叙旧、表达关心,符合逻辑与社会行为模型。林星遥的反应也合乎情理,在净庭这片冰冷之地遇到故友,放松些许实属正常。
然而,一种陌生的、细微的、却绝不应该出现在他精密思维中的“杂音”,开始干扰他绝对理性的数据处理进程。
当秦风那声自然而熟稔的“星遥”响起时。
当林星遥因对方的称赞而流露出真实的、放松的微笑时。
当两人并肩而行,低声交谈,那氛围明显区别于她与自己相处时的拘谨与沉默时。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酸涩感,如同某种腐蚀性极低的酸性溶液,悄无声息地渗透了他冰层般的心防。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快与紧绷感。
这种感觉并非愤怒,也非被冒犯,更像是一种……领地被无关者踏入时的不适?或者说,是某种他视为由自己全权负责、分析、掌控的“特殊变量”,与另一个“变量”产生了不受他控制的、积极的互动时,所产生的……逻辑紊乱?
顾晏清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百分之一秒。
他清晰地“辨识”出了这种陌生的情绪。
根据他庞大的知识库和行为模型对比,这种因看到特定个体与另一异性产生良性互动而产生的、带有负面色彩的情绪反应,其定义是——
嫉妒。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神经中枢。
嫉妒?
他,顾晏清,净庭的裁决官,以绝对理性着称的存在,竟然会产生如此不理性、低效、且毫无建设性的情绪?
荒谬。
逻辑核心立刻启动了压制与清除程序。这种情绪干扰判断,影响效率,必须被立刻分析、归类、然后彻底排除。
然而,那丝酸涩与不快,却如同最顽固的病毒,并未因理性的绞杀而立刻消失,反而在他冰冷的心湖中,留下了一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看到她与秦风交谈时,那双总是带着警惕或努力压抑情绪的眼睛里,闪烁着难得的光彩。那是与他相处时,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松弛与……信任?
这个认知,让那股陌生的“杂音”似乎又增强了一分。
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再次投向身后。
恰好看到秦风因为林星遥的一句话而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容爽朗而真诚,而林星遥的嘴角也噙着一丝浅淡却真实的弧度。
“……”
顾晏清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重新聚焦于前方空无一物的廊道墙壁。他周身的寒气,在那一瞬间,似乎不受控制地向外弥漫了一丝,连走在旁边的周易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疑惑地看了自家老大一眼。
嫉妒。
顾晏清在心中再次确认了这个令他感到极度不适与失控的词汇。
他将其标记为“异常情绪数据流,来源未知,需观察及抑制”。
但无论如何标记,那颗名为“嫉妒”的种子,已经在他绝对理性的心田上,落下了一粒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尘埃。
而它是否会发芽,又会生长为何物,连他自己,此刻也无法用数据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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