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父亲:风里捧着你的暖,在维权路上活成你的光
爹,窗外的风又起了,裹着深秋的凉,我把你上次送我时塞在包里的保温杯攥得紧了些。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像你当年站在村口拍我后背的力道,轻却稳,一下子就把我拉进了梦里——梦里你还坐在堂屋的藤椅上,手里攥着当连队会计时用的旧算盘,阳光落在你鬓角的白霜上,暖得像小时候你给我焐手的温度。你没说别的,就只是看着我,那眼神里藏着的东西,我从前读不懂,直到如今站在维权的路口,尝遍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才忽然懂了:那是担忧,是牵挂,是你早早就看透的难。
你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声音轻得像要飘走:“别跟人斗,人家是司法人员,是公职人员,碾死你就像碾死一颗蚂蚁。”那时候我总觉得你谨慎过了头,心里憋着股“讲道理就不怕事”的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你说的不是怂,是过来人的清醒。我找,听着电话那头程式化的回应;我打,那边带着尖刻的语气问我“有没有证据法官收钱、吃请”——我怎么会有?爹,是你教我正直,教我不能凭空去污蔑人,我长着嘴是吃饭的,不是造谣的。在我心里,法官肩上扛着国徽,身上穿着法袍,敲下的法槌该是国家正义的回响,我怎么能拿莫须有的事去玷污这份神圣?
可这份“正直”,没给我带来半分顺遂。我像掉进了没底的深渊,四周都是冷硬的墙,连个抓手都没有。这时候才真正明白你说的“碾死一只蚂蚁”是什么感觉——不是真的要我性命,是明明占理却没处说理的无力,是看着对方戴着“公职”的帽子,自己却像粒尘埃的憋屈。我总在想,我到底错了吗?翻遍这一路的日子,我没丢你教的正直,没跟任何原告赖过账,哪怕难到兜比脸干净,也只敢如实说“今年这状况,手里实在没米”;我也没忘你传的正义,只是想弄明白“3+2到底等于5,还是2,还是3”,想问问卢鹏法官当初若不仓促收案、敷衍了之,我何至于今天在维权里辗转?若说真的错,大抵是没早听你的话,才让自己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也错在没早点悟透你的智慧,你说“你睡着都比我精”,不是我傻,是你把人生的通透藏在了不跟我诉苦的病痛里,藏在了谨慎里。
爹,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去年过年你打电话,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今年又不回来了吧?”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挣钱、还债,随口应了句“不回了,挣钱要紧”。我没听出你话里的失落,没察觉你语气里的虚弱,更不知道那可能是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春节。你是怕我分心,怕我知道你扛着病痛会难受;怕我在讨债人面前抬不起头,怕我在审判人的鄙夷里丢了底气。你把所有苦都自己咽了,只把“谨慎”留给我,是我太傻,傻到连你的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傻到你说我不如你精时,我还不服气。
昨天终于给了回响,说涉及司法业务流程要打,若有违法行为,纪委会介入。听到这话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告诉你“爹,好像有一点点光了”,可转身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才想起你已经不在了,只能对着空气问一句“爹,你听到了吗”。我不知道这场官司最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走多少难走的路,但我没丢你传下来的东西——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正义,那份不随波逐流的正直。我也开始懂了,社会才是最好的大学,那些在摸爬滚打中趟过刀山火海的人,才是这所大学里真正的优秀毕业生,甚至能称得上教授;从前我过分相信文字的力量,以为读书就是有文化,如今才明白,你藏在生活里的隐忍与担当,才是最珍贵的“文化”。
爹,我跟儿子说过,等我走了,悼词里不用写什么光鲜话。就写“我的爸爸最喜欢读《平凡的世界》,他总说自己生如草芥,却始终揣着向阳之心、不屈之心”;写“我父亲个子适中,肩膀不算宽厚,寒风里走起来甚至有点弱不禁风,但在我心里,他是顶天立地的山,倒下那一刻,也是我一辈子都超不过的丰碑”。我想让儿子记得,他的爷爷是个正直的人,他的爸爸也在努力活成这样的人——不贪不占,不卑不亢,哪怕难,也守着心里的光。
昨天梦里还见到了那位债主,他没催我还钱,只拍了拍我的肩说“慢慢来”。我想,这大抵是你在天有灵,也或许是我没丢的“实在”,换来了一点体谅。爹,风还在吹,但我不怕了,你给的保温杯还温着,你教的道理还在心里装着。下次梦里见,我想跟你说:我懂了,我不怨了,我会好好的,带着你的牵挂,也带着你的正直,把剩下的路走稳——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像这杯里的温,像我心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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