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巴掌打完，庄婉卿的脸已红肿不堪，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颊边，整个人萎顿在地，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邹氏看在眼里，心疼地几乎无法呼吸。
外头忽然有人急匆匆进来，是看押刺客的婆子。
“老太太，那刺客舌根底下藏着毒，什么也不肯说，已经死了。”
老太太忽然觉得额角抽痛，忍着怒意说，“下去吧。”
夜色渐浓，将这座巍峨古朴的府邸吞噬，陷入久久的寂静。
窦雪辞已经回到自己院里，邹云谏那边人还没醒，有太医看着。
“姑娘，奴婢疑惑，既然早知道表少爷不安好心，放了刺客进来。
咱们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叫他死在刺客手里！”
雪露本就是暗卫出身，不觉得这话残忍。
何况那些人动腌臜心思，死了也是活该。
她今日在场，自问有本事叫邹家公子悄无声息死了，还无人能发觉。
窦雪辞却说，“他若真是为救我死了，明面上便欠了邹家一条命。
将来他们拿出来说事，我若不依，少不了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她才不会平白给邹家送去这么大一个人情。
今日种种，窦雪辞早就发觉了，甚至就连那刺客下手，都是她故意给的机会。
否则她躲着不出来，刺客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从冷落邹云谏开始，窦雪辞就一直在逼迫邹氏对她动手。
装乖卖可怜没有效果，他们自然要想别的法子。
邹氏给邹云谏送信，密谋要放刺客入府，演一出苦肉计。
玉璇这些日子一直悄悄盯着邹氏，信送到邹云谏手里前，里面的内容就已经被她截获。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雪露有些不甘心。
窦雪辞忽然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暮荷，嘴角牵动，笑容冷厉。
人自然还是要死的，却绝不能是因她而死。
翌日，窦雪辞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路上琉云回禀说昨儿夜里邹云谏醒来，知道事情始末后，狠狠吐了一口血，又晕了过去。
“祖母，孙女想请您的示下，将表哥从府里挪出去，把咱们在京中的院子收拾出一处给表哥住下。
一应下人，都从咱们府里出。”
老太太眼眸微眯，她其实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这样也好，你们姐妹渐渐大了，从前没什么，如今却是不便留了。”
又说，“只是他到底是为救你伤着的，别苛待他。”
窦雪辞含笑应下。
人走出寿安堂，老太太又独坐了许久，默默叹气。
“老祖宗，查清楚了，昨儿那刺客是通过大太太手底下人进的府。”
知盈进来给老太太添了茶，在她身侧轻声说。
“只怕也有雪辞故意纵容的缘故。”
知盈不敢回话，老太太又叹了口气。
邹氏好狠的心，当年她便不该一时心软，叫她进了窦家的门…
先皇那一朝，宦官当道，重文轻武，朝里朝外都烂进了骨子里。
彼时还只是个半大小子的窦苌弘，满腔抱负无法施展，负气出走，去了锦川府。
在那里他救了一个跳河自尽的女子，这人便是邹念秋。
邹氏自诉是因为家中逼她嫁给一个年逾五十的人做填房，她不愿，才自绝于此。
被窦苌弘救下后，邹氏也没有赖上他，反而说绝不会说出去是窦苌弘救了她。
毕竟当时那状况，衣衫尽湿，她是被窦苌弘抱着救上来的。
谁知当夜，窦苌弘一片好心，怕她一个女子在荒郊野外不安全。
想着护她一夜，第二日一早便离开。
可还不等天亮，邹家的人便找来了，见到邹氏跟一个外男在外头过夜，气得当下便要押了她去浸猪笼，以正家风！
邹氏被拽着在地上拖行，哭得几乎肝肠寸断。
窦苌弘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向邹家求娶邹念秋。
那时候的窦家还算不得显贵，窦家老太爷只是个五品将军。
可对邹家这样的商户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
知道窦苌弘的身份后，自然没有不应的，欢天喜地将人嫁了过去。
后又三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新帝登基，窦苌弘被封为护国公。
而邹氏，也从一个商户女，成了金尊玉贵的国公夫人。
往事不可追忆，老太太双眸微微颤动，许久才说。
“别脏了辞儿的手，等邹家哥儿搬出去，叫他无声无息死了吧。”
知盈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点头应了。
老太太摩挲着掌心的佛珠，低声呢喃，“造孽啊。”
她这些年睁只眼闭只眼，亏欠孙女太多。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肮脏下作的手段算计窦家嫡女的。
蓁华阁
暮荷递上来一个名单，上面记录着昨日那刺客进府后接触到每一个人。
窦雪辞放纵刺客进府，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找出邹氏埋在府里的钉子。
如今，便只要将那些人一个个拔掉。
“奴婢去查时，发现寿安堂那边也在查刺客是怎么进府的。”
暮荷又说。
“祖母的心思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她未必不清楚这是邹氏的算计。”
窦雪辞没说的是，就算清楚，老太太大抵也不会在明面上动邹氏。
她把家族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会放任此事闹开。
“我跟老太太求了将邹云谏迁出府外居住，一应人都安排咱们的。
仔细盯着，别叫他活太久。”
“是，表公子的身子本就不好，是胎里带的弱症，与姑娘无关。”
窦雪辞抬眸看着暮荷，轻笑一声。
要说琉云最忠心，却到底没什么城府。玉璇和雪露两个，也只是功夫了得，心机却不深。
唯有暮荷，最知进退。
三日后
宫里又给窦雪辞送了不少精贵的补品，她照例分成三份，给大太太，老太太，还有庄婉卿送去。
府里众人无不感叹，大姑娘当真仁善。
庄婉卿那日当众说邹云谏对她一往情深的话，自然无人敢外传。
却难保没有一丝风声露出来，大太太想逼自己女儿嫁给娘家侄儿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府里也逐渐开始议论，又说起窦雪辞初掌家时，那个意图诓骗她的章妈妈。
实则是大太太指使，故意要陷害为难大姑娘。
加上前些日子马球会上传出的流言，说大太太偏疼义女。
庄婉卿在国公府里作威作福，连嫡女也不放在眼里。
而窦雪辞不仅不计较，如今依旧对庄婉卿倾尽心力，什么好的都想着她。
“姑娘，今日表公子离府，他在外门上不肯走，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姑娘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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