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刁妇!怎敢这样同大爷说话,还有没有规矩!”
窦思笃见尤氏气得发抖,心中也不愿在她跟前失了面子,于是板起脸来。
沉声道:“嬷嬷是府中的老人,平日里谁不敬您老人家三分,可今日实在是过分了!”
“哼,再体面又如何,那也是个伺候人的!
哪有在主子面前吆五喝六的道理?
要我说,姑娘也太心软了,别叫这样烂嘴坏心的婆子带累你的名声。”
尤氏自觉有窦思笃撑腰,说话竟还指责起窦雪辞来。
“既起了脏心,就别怪人说!
我纵是个伺候人的,可早脱了奴籍!家中儿子争气,又已中了举人!
可就是这样,也不敢在大姑娘面前得意。
不像有些人,拿着个秀才就当佛爷一样供起来了!
莫说没中状元,就是真中了,还能越我们姑娘一品国公去!就是拍马,那也赶不上!
哼,什么东西,茅坑里的石头也端起来当金元宝献!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识也就罢了,不说缩在你那乌龟王八壳里别出来丢人现眼,竟还蹬上鼻子。
也就是我们大爷性子软,任人嗦摆,连亲疏里外都分不清了,只跟着胡闹!”
尤氏被万嬷嬷一番话,连珠炮一样轰得胸口剧烈起伏。
喘着粗气,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
“大爷!”
后头忽然传来小丫鬟一声惊呼,竟是窦思笃被气得两眼一翻倒在了竹床上。
尤氏顿时有了借口,扑过去,也不管窦思笃是不是要被她晃散架了,一个劲儿抹眼泪。
“大爷…你怎么样,可别吓我…
这黑心的下贱婆子,她是存心要你的命啊!”
又伸出兰花指,瞪着万嬷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心肠狠毒,合该遭五鬼分尸的老妇,大爷若有个什么好歹,我定要了你的命!”
窦雪辞冷冷扫了她一眼,这时候不说着急给窦思笃请大夫,反倒只顾骂万嬷嬷。
“玉璇,拿我的牌子,去宫里请个御医过来。
再去问三太太一声,思笃哥哥本就有喘症,春日里花粉正浓。
是谁将他抬到这花园里来,是存心嫌哥哥死得不够快吗。”
尤氏闻言,背脊顿时僵硬了一瞬,眼泪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
“嬷嬷,回去吧。”
叫上万嬷嬷,窦雪辞连看都没再看尤氏一眼,转身离开。
她若不识相,三房也不是不能休妻。
谁知,尤氏还真有几分脾气。
当日太医来过,窦思笃刚醒,尤氏又闹了起来,非说自己在这家里被人瞧不起。
窦思笃也是个软骨头,连媳妇都护不住,叫个下贱婆子欺负到头上。
三太太一贯立不起来,连还嘴都不知道怎么还,拿着帕子躲在屋里掩面呜呜咽咽地哭。
只有窦竹音见不得陈氏委屈,出去同尤蕙娘分说。
这一闹更不得了,尤蕙娘脾性越发起来,转身就收拾包袱回娘家去了。
陈氏知道后,其实盼着,她这辈子都别回来才好!
可奈何儿子不争气,叫人勾住了魂…
一整日,窦思笃竟是连饭也不吃了。
只是瞪着眼,行尸走肉一样,口里不断唤尤蕙娘的名字。
到第二日,便像是死了半截,出气多,进气少。
陈氏终是不忍心见儿子活活熬死自己,只能打发人要去请尤蕙娘回来。
这里丫鬟还没出去呢,二门上便有小厮递了话进来,说尤家来人了。
陈氏忙去见,窦竹音扶着她去了花厅。
路上,悄悄给后头的窦燕宁使了个眼色,叫她快去叫人,那尤家必是来者不善。
自窦雪辞回京后,金玉簟就又搬了出去,她在外头那些时日,越发觉得自在,便不愿拘在府里。
老太太病着一直不好,总不能去烦她老人家。
于是窦燕宁呼呼哧哧,一路往蓁华阁奔去。
与此同时,陈氏见来人竟不是尤家主母,而是尤蕙娘的小娘鲍氏。
心下越发觉得尤家没规矩,纵她是生母,可这些事,也该由当家主母出面料理才妥当!
更暗恨自己当时怎就瞎了眼,摊上这门亲家…
鲍氏亦是妩媚风流的长相,水红的指甲理了理额间碎发,张口便说,“亲家倒是好气色,可怜我家蕙娘,在家中寻死觅活,好容易才劝下!”
又冷哼一声,高耸的胸脯微微挺起,眼角一翻。
“可这也是活该!我早说叫她不要嫁,公府侯爵人家,哪里瞧得上我们!
她又心思单纯,蠢物一个。
只怕叫人欺负死,都不知怎样!
可她偏不听我的,只见了你们家大爷就魂不守舍了,不管不顾嫁过来。
如今又怎么着?可不被我说中了!
好歹也是你们三媒六聘抬进来的正妻,却连一个下贱婆子都不如!”
陈氏被她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气又恼。
可奈何嘴笨,只有捏着帕子,不停发抖的份儿。
“你嘴里放干净些,什么下贱婆子!”
窦竹音上前,说道:“万嬷嬷在府里十几年,上上下下,连我们这些姑娘哥儿们,谁不敬着些。
何况她也是个知礼的,若不是旁人骑到头上,断不会为难!”
鲍氏见说话的竟是个姑娘,越发瞧不起,扭着身子站起来,走近窦竹音,狠狠一口啐过去。
“你们府里连根毛都是金贵的!
就我们不如人,可以任意揉捏?
好没道理的话,你们欺负了人,倒成我们的不是!
今儿若是不给个说法,我就是破着不要脸皮闹一场,也要叫人知道,你们府里仗势欺人!”
窦竹音从未见过这样泼妇难缠的,黑的也叫她说成白的,正要反驳。
忽见花厅门前,窦雪辞身后跟着雪露和玉璇进来。
“姨太太要个什么说法,不如同本将军说。”
鲍氏闻声看去,眼底快速闪过惊艳。
她本以为窦雪辞这样上战场杀敌的,必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
还曾怕入赘国公府,委屈了她那侄儿。
如今却瞧窦雪辞生得一副倾国倾城貌,尤其通身气派雍容尊贵。
唯一不好,便是气质太冷了些,这样岂能讨男子欢心。
窦雪辞进来,忙有下人奉茶,引她到主位上坐下。
“姨太太方才的话,本将军也听见了。
谁家女儿不是娇生惯养的,姨太太心疼,本将军理解,断没有叫人受委屈的道理。”
鲍氏一听,眸光霎时亮了起来,心说这什么女国公、大将军的,也是个泥捏的性子。
还没怎么样,就先认了怂。
窦雪辞也不看她,掀起茶碗,热气氤氲缭绕,垂着眼,声音极淡。
“所以,唯有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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