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珠”号划开墨色的海水,在无垠的大洋上平稳地向南航行。
头等舱的客厅内,煤气灯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光晕,将桃心木家具和天鹅绒座椅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泽,有效驱散了舷窗外深沉的夜色与海风的微寒。
蒋宸——此刻,他已彻底将“艾尔里奇·邓肯·宸”的身份作为一件合体但终将换下的外衣——与老管家、查尔斯围坐在一张固定在甲板上的小圆桌旁。
桌上摊开着墨尔本及周边区域的粗略地图、斯达提供的殖民地资料,以及几张写满了潦草字迹的稿纸。
海浪规律地拍打着船体,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催眠曲,但桌旁三人的眼中却毫无睡意,闪烁着比舱外星辰更为锐利的光芒。
蒋宸轻轻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目光扫过眼前两位已被他视为未来核心班底的伙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正式:
“管家,查尔斯。有件事,需要在抵达新大陆前明确。”
他顿了顿,“从此以后,在私下及核心圈层内,我将恢复使用本名——蒋宸。你们可称我为蒋先生。而你们二位,”
他看向老管家,“您经验丰富,处事沉稳,以后我便称您一声‘福伯’。”
随后目光转向年轻的男仆,“查尔斯,你机敏忠诚,我望你未来能护卫一方平安,‘华安’此名,正合此意。”
福伯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微微躬身,语气带着长者特有的沉稳:“是,蒋先生。老仆福伯,定当尽心竭力。”
他明白,这不仅是称呼的改变,更是标志着一种全新的开始,一个剥离了永日帝国贵族光环,真正以主人自身意志和力量为核心的事业起点。
华安——查尔斯,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种被赋予重任的激动。
他挺直了原本就恭敬的脊梁,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略显紧绷,却异常坚定:“华安明白!先生之命,即我前行之方向!”
华安二字,于他而言,是新生,是信任,是必须用生命去践行的誓言。
“好。”蒋宸颔首,指尖点向地图上标注为“墨尔本”的港口城市,“那么,我们开始。抵达之后,首要之事,是拜会维多利亚殖民地总理。”
福伯接口道,思路清晰:“斯达大人的引荐信是关键。我们必须充分利用这份政治资本,争取到最有利的起点。”
他苍老的手指在地图上墨尔本周边区域划过,“探矿权是根基。有了它,我们才能名正言顺地圈定土地,优先获得开采权。这是所有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蒋宸赞许地点头,接着福伯的话,开始勾勒更宏伟的画卷:“仅仅递交引荐信,陈述采矿计划,还不足以打动一位殖民地的管理者。我们要呈现的,是一个能带动整个区域发展的‘蓝图’。”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实现的未来。
“采矿,是我们的利润核心,但绝非全部。”
他拿起笔,在稿纸上快速写下几个词:道路、学校、医疗、社区。
“我们要向总理阁下承诺,不仅开采地下的财富,更会投资于地面上的未来。我们承诺,将出资修建连接矿场与港口、连接各个聚居点的标准道路,这不仅利于我们的运输,更能促进整个区域的物资流通与经济发展。”
华安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先生,有了道路,我们的补给、人员调动也会便捷无数倍!”
“正是此理。”
蒋宸继续道,“我们还要承诺,在矿工聚居区附近,投资兴建学校。不仅是教导矿工子弟识字算数,未来,甚至可以引入基础的职业技术教育。这能极大提升劳工群体的素质和忠诚度,也能向殖民地政府展示我们并非掠夺者,而是建设者。”
福伯沉吟道:“此举确实高明。既能赢得底层民心,也能在殖民地官员心中树立‘负责任开发者’的形象,减少许多潜在的行政阻力。”
这时,华安眉头微蹙,带着一丝忧虑开口:“先生,福伯,请恕我直言。我们规划虽好,但新大陆并非永日帝国,秩序初建,鱼龙混杂。金矿之地,更是利益汇聚,必然引来觊觎。先生的安全,矿场的安全,必须有绝对的保障。”
他年轻的脸庞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我认为,在初步站稳脚跟后,我们必须立刻着手收购或组建一家可靠的安保力量。人员要精干,装备要精良,纪律必须严明。”
蒋宸看向华安,眼中满是欣赏。
这正是他需要的,能够查漏补缺、虑事周全的臂助。
“华安考虑得极是。安保力量,是我们一切事业的盾与剑。此事优先级很高,届时由你主要负责物色和初步接洽。”
受到肯定的华安,精神更为振奋。
话题由此展开,变得更加具体和细致。
蒋宸凭借未来科学家的严谨思维,开始系统性地规划矿区的附属设施:
“工人的健康是生产力的保证。我们必须建立自己的医疗点,不,初期至少是一个设施完善的诊所,能处理常见的工伤、疾病。要储备充足的奎宁、消炎粉、绷带等药物和物资。”
他想起了【做饭大全】的知识,“食堂也必须规范。要保证食物干净、营养充足。制定标准的餐谱,确保工人能获得足够的热量和蛋白质,这能有效维持劳动效率,减少疾病发生。”
【矿区架构】的知识也在他脑中浮现,“住宿区必须与工作区、爆破区保持安全距离,布局要合理,注重通风和防火。排污和垃圾处理也要有初步规划,避免聚居区变成疫病的温床。”
福伯一边听,一边快速记录,不时补充一些关于物资采购、人员管理方面的实际经验。
华安则更加关注安保布防、人员招募标准和纪律条例的初步设想。
“看!”蒋宸将之前的点串联起来,手指重重地点在“道路”二字上,“所有这些——诊所的药品运输、食堂的食材补给、安保人员的快速调动、甚至未来学校的建材——都离不开畅通的道路。我们承诺投资基建,并非空头支票,而是我们自身运营的刚性需求。将我们的发展愿景,与殖民地的公共利益、长远发展牢牢绑定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体,我们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夜,在这样热烈而缜密的讨论中悄然流逝。
舷窗外的星空缓慢旋转,银河如练,横亘于深邃的天幕,无数星辰冷漠地注视着这艘航船上,正在酝酿着足以改变一片大陆角落命运的计划。
海风似乎也变得轻柔,生怕打扰了这间舱室内关乎未来的头脑风暴。
他们讨论了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
来自其他矿业公司的竞争、当地劳工的招募与管理、与殖民地官僚体系的周旋、甚至潜在土着部落的关系……每一个问题,都被提出、剖析,并尝试提出应对预案。
蒋宸超越时代的见识,福伯老辣的经验,华安年轻人的锐气与忠诚,在这一夜完美地交融、碰撞。
当东方的天际线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深蓝色的海平面与天空的界限逐渐清晰时,舱室内的讨论声才渐渐停歇。
不是因为没有话题,而是因为需要思考和规划的方向太多,大脑需要暂时的休整。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如同金色的利剑,刺破了海平线的束缚,瞬间点燃了天际的云霞,也将温暖的光辉投入了客厅。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被这壮丽的景象所震撼。
一夜未眠的疲惫,似乎在这充满希望的光明降临之时,被洗涤一空。
“天亮了。”蒋宸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完成重大构思后的满足与平静。
“是啊,先生,天亮了。”福伯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脸上却带着笑容。
华安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充满希望的光芒吸入肺腑:“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没有再多言,极度的精神亢奋过后,是席卷而来的倦意。
三人简单收拾了散落的纸张,各自回到卧房。
几乎是在头沾到枕头的瞬间,深沉而疲惫的睡眠便将他们捕获。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礼貌而轻柔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尊敬的先生,午餐时间已到,请问您是在房间用餐,还是去餐厅?”
门外传来侍应生恭敬的询问。
蒋宸被这声音唤醒,睁开眼,阳光已透过舷窗,在舱室内投下明亮的光斑。
他看了看怀表,竟然已是日上三竿。
福伯和华安想必也还在沉睡。
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回应道:“稍后送至房间即可,三份。”
“好的,先生。”
蒋宸重新躺下,并未立刻起身。
他望着舱顶,脑海中回响着昨夜制定的种种计划。
道路、矿场、学校、诊所、安保……一幅清晰的、充满挑战却也蕴含无限可能的未来图景,已然在他心中徐徐展开。
而此刻,他需要的是休息,以饱满的精神,去迎接即将到来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战斗——登陆,与拜会那位将决定他们初期命运的殖民地总理。
海风依旧,航船破浪前行,载着星辉下的蓝图与沉睡中的造梦者,坚定不移地驶向那片被称为“新金山”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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