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刮擦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轻微的、仿佛某种多足生物在木板上爬行的窸窣声，正沿着门缝向下移动。
墨渊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在门旁的墙壁阴影里，连心跳都几乎压制到停滞。他右手虚握，刚才瓦解花盆时那种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感觉尚未完全散去，指尖微微颤抖，灵魂深处的撕裂感依旧清晰。这新生的、危险的力量极不稳定，如同握着一柄双刃剑，未伤敌，先伤己。
不能被动等待！
他眼神一厉，左手猛地拉开房门，身体却向相反方向急闪！
“咻——！”
几乎在门开的瞬间，一道细长的黑影如闪电般射入，精准地钉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那是一根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细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淬有剧毒。
而门外，并非预想中凶神恶煞的壮汉。一个瘦小、佝偻、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正贴在门边的阴影里，像一只巨大的壁虎。见一击不中，身影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怪笑，四肢并用，以一种非人的敏捷姿态，如同蜘蛛般猛地向上攀爬，试图从门框上方突入！
速度太快了！这绝非普通盗匪，而是精通潜行与刺杀的好手！很可能是“蛇窟”派来灭口的“弄蛇人”！
墨渊体内力量空空，身体虚弱，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眼看那瘦小身影就要翻入屋内，危机时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肉体的疲惫与精神的剧痛。
他放弃了精细的操控，不再试图去“引导”那两股冲突的力量，而是如同打开泄洪的闸门，将意识深处那片刚刚平息少许的“空心之潮”与“赤烈碎片”的混乱交界处，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将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混合能量，顺着右臂狠狠推出！
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一种纯粹的、指向性的排斥与毁灭的意念！
“嗡——”
一股无形的、扭曲的波动以墨渊为中心扩散开来。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涟漪，但这涟漪所过之处，光线微微黯淡，声音被吞噬，连灰尘的飘落轨迹都发生了诡异的偏折。
那瘦小的刺客首当其冲。他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粘稠的墙壁，攀爬的动作瞬间僵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啸！他周身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扭曲、剥离，露出下面苍白中透着诡异青灰色的皮肤。更可怕的是，他体内运转的心能（一种偏向阴影与毒蚀的属性）像是遇到了天敌，开始剧烈沸腾、失控，甚至……倒灌！
“呃啊……这是什么……力量？！”刺客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恐惧。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否定，信念正在瓦解，仿佛要化作虚无的一部分。他从天花板上摔落在地，蜷缩着抽搐，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不规则的灰败斑块，如同被时光加速腐蚀。
墨渊自己也绝不好受。这一次粗暴的能量宣泄，反噬比刚才实验时强烈数倍。他喉头一甜，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脑海中“空心之潮”汹涌翻腾，赤烈碎片的暴戾意念也在左冲右突，精神世界如同被再次撕裂。
但他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他死死盯着地上抽搐的刺客，沙哑地开口，声音因痛苦而扭曲：“老金……派你来的？”
那刺客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干瘦、布满诡异刺青的脸，此刻因痛苦而狰狞扭曲。他看向墨渊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仿佛在看一个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
“怪……物……‘蚀心者’……你也是……‘蚀心者’……”他断断续续地嘶吼着，眼神开始涣散，“但你的‘蚀’……不一样……混乱……蛇母……会找到你……”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彻底放大，皮肤上的灰败斑块迅速蔓延至全身，随即整个人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枯骨，悄无声息地碎裂、瓦解，最终化为一小摊灰白色的粉末，只留下那身破烂的斗篷和几件零碎的、闪烁着幽光的器具。
“蚀心者”？墨渊心中巨震。这是“蛇窟”内部的称谓？是指像他这样信念异常、能引发“道蚀”或类似效果的人？老金怀疑他夫人，难道就是因为怀疑夫人接触了“蚀心者”？而自己刚才展现的力量，被误认成了某种特殊的“蚀心”之力？
还有“蛇母”……听起来像是“蛇窟”更高层的存在。
危机暂时解除，但墨渊的心却沉入了谷底。麻烦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升级了。他疑似“蚀心者”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会通过某种方式传回“蛇窟”。而帝国监察使顾天宸那边，刚才的能量波动虽然短暂，但性质如此诡异混乱，真能瞒过他的感知吗？
他蹒跚着走到那摊灰烬前，用脚拨弄了一下，捡起一枚似乎是刺客身份凭证的、雕刻着蛇形纹路的黑色铁牌，以及那几根淬毒的细针。
看着手中冰冷的铁牌，墨渊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万象城没有退路。帝国的秩序，蛇窟的阴影，还有自身这岌岌可危、却蕴含诡异力量的状态……
他原本只想苟活，弄清真相。但现在，旋涡已至，由不得他了。
或许，在这信念的废墟之上，以“蚀心”为刃，杀出一条血路，才是他唯一的“秩序”。只是这条道路，注定遍布荆棘，直通更深的地狱。他需要力量，更需要尽快弄明白，自己这身混乱的力量，究竟该如何掌控，又到底意味着什么。而答案，或许就藏在“蛇窟”和“蚀心者”这些词汇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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