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轰鸣与“噬界”爪牙的咆哮仍在灵魂深处震荡,意识在无尽的颠簸与撕裂中沉浮。幽竹感觉自己如同一片枯叶,被抛入狂暴的空间乱流,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在被无形巨力撕扯、碾压。眉心的“心灯”已黯淡到极致,仅剩一点微弱的火星在顽强闪烁,护持着她最后一丝灵明不灭。石蛮大哥沉重的身躯紧贴着她,那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全靠她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渡去的那点“心灯”余温维系。
“不能散……绝不能散……” 这是支撑幽竹没有彻底昏迷的唯一念头。墨渊大哥的牺牲,石蛮大哥的守护,如同烙印刻在灵魂深处,让她在这绝对的虚无与痛苦中,死死守住了一点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那狂暴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噗通——”
沉重的落地声响起,伴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和难以忍受的剧痛,幽竹和石蛮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预想中空间乱流的湮灭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到令人心悸的绝对安静。
幽竹趴伏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因重创和虚弱而模糊不清。眉心那点“心灯”火星微微跳动,散发出微弱的乳白光晕,勉强照亮了周围方寸之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法形容其广阔与荒凉的废墟。天空是永恒的暗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种凝固般的死寂光芒均匀地洒落。脚下是铺满细碎尘埃的、某种非金非石的暗色地面,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而最令人震撼的,是远处影影绰绰、无边无际的断壁残垣的轮廓——那似乎是一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宫殿群的遗迹,但此刻只剩下坍塌的巨柱、断裂的穹顶和倾颓的高墙,如同某种史前巨兽的尸骸,沉默地诉说着万古的沧桑与破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尘埃与死亡的气息,还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本质的寂灭道韵。这里的寂灭,不同于海眼深处的狂暴与混乱,而是一种沉淀了亿万年、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已死去的绝对宁静。幽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眉心的“心灯”在这股道韵的浸润下,那点火星似乎……稳定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熄灭。
“这里……是哪里?”幽竹心中充满了茫然与警惕。墨渊大哥最后传来的坐标,竟然指向这样一处死寂之地?是生路,还是另一处绝地?
她强忍剧痛,挣扎着爬向旁边的石蛮。石蛮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断臂处的伤口狰狞可怖,但幸运的是,似乎没有继续恶化。那丝由“心灯”渡入的生机,如同最细微的根须,顽强地维系着他的生命。
必须想办法救他!也必须弄清楚这里的状况!
幽竹盘膝坐起,尝试运转最基础的养气法门,惊讶地发现,这片死寂的天地间,并非完全没有能量,而是弥漫着一种极其稀薄、却精纯平和的寂灭之气。这种气息与她“心灯”的力量同源,虽然无法直接补充她枯竭的灵力,却能让“心灯”的火星得到一丝微弱的滋养,缓慢地稳定下来。
这发现让她心中稍安。至少,这里的环境暂时不会让他们立刻毙命。
她将所剩无几的神念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废墟寂静得可怕,除了风声(如果那如同叹息般的微弱气流能称为风的话)掠过残垣断壁的声音,再无任何活物的迹象。没有“噬界”的爪牙,没有“林风”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其他修士或生物活动的痕迹。这里仿佛是一片被时光遗忘的绝对死域。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那片巨大的宫殿废墟。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告诉她,答案或许就在那里。墨渊大哥留下的坐标,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凭借“心灯”的微弱滋养和顽强的意志,幽竹勉强恢复了一丝行动能力。她将石蛮拖到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下,用找到的破布勉强为他包扎了最严重的伤口。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握着那枚已彻底黯淡的暗金晶石,一步步朝着宫殿废墟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伤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极限。但她不敢停下,时间的流逝在此地变得模糊,她不知道石蛮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林风”或“噬界”是否会追踪而来。
越靠近废墟,那股沉淀万古的寂灭道韵就越发浓郁。残破的宫殿规模超乎想象,巨大的石柱需要数十人合抱,断裂的横梁如同山岭。建筑风格古朴苍凉,与“观寂者”的遗迹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宏大。许多残垣上刻满了模糊的壁画和无法辨认的文字,似乎在讲述着某个失落文明的辉煌与终结。
幽竹在一根半塌的巨柱前停下,柱子上刻着一副相对完整的图案:无数身影朝着星空深处一座巍峨的碑形建筑顶礼膜拜,碑体散发着光芒,镇压着下方翻腾的黑暗。而在图案的角落,有几个小字,她依稀辨认出其中一个类似《镇墟秘录》上的字符——“往生”。
往生?这里难道叫“往生殿”?幽竹心中一动,继续前行。
穿过一片由破碎玉雕组成的广场,前方出现了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巨大殿门。殿门高达百丈,材质非金非玉,呈现暗金色,上面布满了玄奥的裂纹,却并未倒塌。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用古老的文字铭刻着三个大字。
幽竹凝神望去,心脏猛地一跳!那三个字,她竟然认识!正是《镇墟秘录》首页曾出现过的古体——“往生殿”!
门是虚掩着的,露出一条缝隙,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从门内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眉心的“心灯”。
是这里了!墨渊大哥指引的终点!
幽竹心中既激动又忐忑。她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石蛮大哥还在远处昏迷。独自进入这未知的大殿,风险难料。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她咬了咬牙,将暗金晶石紧握在手,眉心“心灯”的光晕收缩到最小,仅能照亮脚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条缝隙。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大殿,而是一条向下倾斜、无比漫长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一种会自发微光的奇异矿石,提供着昏暗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但那股精纯的寂灭道韵却更加浓郁。
幽竹一步步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她加快脚步,走出阶梯尽头,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神秘的巨大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心,并非地面,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星辰光点构成的星云漩涡,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亮。漩涡的上方,悬浮着一座小巧玲珑、通体由某种透明水晶雕琢而成的宫殿模型,宫殿模型与星云漩涡之间,有无数细如发丝的光线连接,仿佛在模拟着某种宇宙的运转。
而在星云漩涡的正下方,对应着宫殿模型大门的位置,有一座孤零零的、由普通青石垒成的圆形石台。石台中央,摆放着一盏样式古朴、布满裂痕的青铜古灯。灯盏是熄灭了,但灯座上却刻满了与《镇墟秘录》“心灯”篇同源的符文。
幽竹的目光,瞬间被那盏古灯吸引。她眉心的“心灯”火星,竟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与那盏古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平静、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空间中响起,直接回荡在幽竹的心神深处:
“往生殿,不渡往生人……”
幽竹骇然四顾,却不见任何人影。声音的来源,似乎是……那盏熄灭的古灯?
“小姑娘……你眉心的‘心灯’……从何而来?”
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探究,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幽竹心脏狂跳,她知道,她可能触碰到了某个惊天秘密的核心。墨渊大哥指引她来此,或许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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