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凰离开京城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堂上激起层层涟漪。
“简直胡闹！”御书房内，皇帝将一份奏折重重摔在案上，“堂堂净土司指挥使，竟擅离职守，跑去江南游山玩水？”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总管李德全躬身道：“陛下息怒。姬大人留下书信，说是去江南...考察民情。”
“考察民情？”皇帝冷笑，“朕看她是去寻她那相好的和尚吧！”
话音刚落，书房内陷入死寂。李德全把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
皇帝似乎也意识到失言，烦躁地挥了挥手：“传朕旨意，令姬凰即刻返京。若是抗旨...”他顿了顿，“就让江南总督‘请’她回来。”
“老奴遵旨。”
就在圣旨出宫的同时，一匹快马已驰出京城百里。马背上的姬凰一袭青衫，作书生打扮，唯有腰间悬挂的一枚白玉印章，暗示着她不凡的身份。
“大人，咱们真要这么赶吗？”紧随其后的林枫抹了把汗，“这都已经换第三匹马了。”
姬凰目视前方，声音随风飘来：“再不赶路，怕是有人要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前方官道上突然出现一支商队，十几辆货车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让一让！官道急行！”林枫高声喝道。
商队中走出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赔笑道：“这位爷，实在对不住，车轮陷进泥坑里了，劳烦稍等片刻。”
林枫正要发作，却被姬凰按住。她目光扫过商队，忽然轻笑一声：“江南‘永利号’的商队，什么时候改走这条偏僻官道了？”
管事脸色微变：“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们就是寻常商队...”
“寻常商队？”姬凰挑眉，“用的却是军中的双辕加固车，车轮上沾着黑莲教总坛特有的红土。你们这戏，做得也太不用心了。”
话音未落，商队众人突然暴起！货车帆布掀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弓弩手，刹那间箭如雨下！
“保护大人！”林枫拔剑出鞘，剑光如练，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斩落。
姬凰却是不慌不忙，从马鞍袋中取出一包盐粉，随手洒出。盐粉在空中化作一片白雾，那些弩箭射入雾中，竟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地。
“怎么可能？！”管事失声惊呼。
“怎么不可能？”姬凰轻笑，“你们黑莲教用邪术淬炼箭矢，却不知最简单的盐就是最好的破邪之物。”
她转头对林枫道：“记得我教过你的吗？对付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就像洗衣服，得先分清哪些要手洗，哪些可以直接机洗。”
林枫一边格挡箭矢，一边哭笑不得：“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洗衣服？”
“万物一理。”姬凰说着，又洒出一把盐粉。这次盐粉化作数道白光，精准地击中几个想要偷袭的黑莲教徒。那些人惨叫一声，身上冒出缕缕黑烟，倒地不起。
剩下的教徒见势不妙，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不必追了。”姬凰叫住想要追击的林枫，“都是些小喽啰，问不出什么。”
林枫收剑回鞘，愤愤道：“这些妖人，真是阴魂不散！”
姬凰望向南方，目光深邃：“他们越急，说明玄煞大师在江南的进展越顺利。我们得抓紧了。”
二人继续上路，这次姬凰却不再急着赶路，反而走走停停，不时在路过的城镇停留。
“大人，您不是说要抓紧吗？”林枫不解。
姬凰正在一个小摊前挑选梨子，头也不抬地说：“急有什么用？难道要一路杀到江南？记住，我们这次是‘益生菌’，要悄悄地渗透，不是‘青禾剑’，大张旗鼓地砍杀。”
她挑好梨子，付了钱，递给林枫一个：“尝尝，这江南的梨子就是甜。”
林枫接过梨子，一脸茫然：“可是大人，咱们这样慢悠悠的，什么时候才能到江南啊？”
“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姬凰咬了口梨子，汁水甘甜，“而且，你不觉得这一路上的见闻，很有意思吗？”
她指着街道两旁：“你看，几乎每个城镇都有黑莲教的祭坛，信徒的数量远超我们的想象。这些，都是在京城看不到的。”
林枫若有所思：“所以您是在...考察民情？”
“不错。”姬凰点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在京城对付的，是黑莲教的上层建筑。但要想真正铲除这个毒瘤，必须了解它的根基。”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黑莲祭坛，正在举行什么仪式。一个老者跪在坛前，念念有词：
“求黑莲圣母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姬凰走近一看，发现坛上放着一个少年的画像，看样子是失踪了。
“老人家，”姬凰上前扶起老者，“您儿子失踪多久了？”
老者老泪纵横：“三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姬凰心中一动：“这三个月里，镇上失踪的人多吗？”
旁边一个妇人插话：“可不止他一家！东街的王铁匠家的闺女，西市的张掌柜的小儿子，这三个月里，镇上丢了七八个孩子了！”
林枫脸色一变，看向姬凰，低声道：“大人，难道...”
姬凰微微颔首，对老者道：“老人家，求神拜佛不如求己。您可知报官？”
“报官有什么用？”老者苦笑，“官府查了几天，就说可能是被拍花子的拐走了，让我们等消息。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姬凰不再多言，取出那枚白玉印章，对林枫道：“你去镇上的衙门一趟，让他们全力搜寻失踪的孩子。若是推诿...”
她冷哼一声，印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就问问他们，认不认得这枚印章。”
林枫领命而去。姬凰则继续在镇上走访，越是了解，心情越是沉重。黑莲教在民间的渗透程度，远超她的想象。不仅普通百姓，就连一些衙役、小吏，也都是黑莲教的信徒。
“难怪玄煞大师会暴露...”她喃喃自语。
傍晚时分，林枫回来了，脸色很是难看。
“大人，镇上的县令一开始还推三阻四，看到印章后才答应全力搜查。但是...”他压低声音，“我在县衙里，看到了这个。”
他递过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黑莲图案。
姬凰接过纸条，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看来这江南，已经成了黑莲教的天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枫问道。
姬凰沉思片刻，忽然道：“你说，如果一件衣服脏了，我们是该怪衣服太容易脏，还是该想办法把它洗干净？”
林枫一愣：“当然是洗干净啊。”
“不错。”姬凰点头，“江南这块布脏了，我们就该想办法把它洗干净。而不是责怪它为什么这么容易脏。”
她站起身，望向窗外渐沉的落日：“传信给京城的周清韵和赵书平，让他们加快对黑莲教资金来源的调查。另外...”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告诉江南各地的净土司暗桩，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是！”
是夜，姬凰在客栈房间里，取出那朵黑莲，放在桌上。花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活物般轻轻颤动。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轻声自语。
忽然，黑莲的花瓣无风自动，一道黑影从花中射出，直扑姬凰面门！
姬凰早有防备，袖中盐粉洒出，在空中结成一道屏障。黑影撞在屏障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雕虫小技。”姬凰冷哼。
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南下之路，注定不会平静。
而此时，远在江南的玄煞，正面临更大的危机。
“大师，我们被包围了。”张明远从窗缝中向外望去，只见民居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黑莲教徒。
玄煞盘膝而坐，面色平静：“该来的，总会来。”
他的指尖，一朵金莲悄然绽放。
（第一百零一章 南下之路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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