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新镇像是被午后阳光浸泡着的琥珀,宁静,缓慢,带着草木和烘干衣物混合的洁净气味。几只波波懒洋洋地蹲在电线杆上,歪头梳理羽毛。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语声。
大木博士的研究所坐落在镇子边缘,红顶白墙,看起来更像一栋宽敞的民居,只是后院格外辽阔,用栅栏围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各种宝可梦的叫声。
一路走来,博士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偶尔用温和的语气介绍一两句“这是镇上最好的甜品店”、“那边的空地方是小孩子们经常对战玩耍的场地”。他的目光不再带有审视,更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小心地呵护着一个受惊的孩子。
翔泰抱着熊宝宝,亦步亦趋地跟着,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睛还红红的,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安静祥和的小镇。那股毁天灭地的雷霆气息似乎被彻底隔绝在了常磐森林的边缘,这里只有让人昏昏欲睡的暖风。
研究所的门吱呀一声推开。凉爽的空气夹杂着书本纸张、消毒水、树果以及众多宝可梦毛发混合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一排排电脑屏幕闪烁着待机光芒,靠墙是巨大的书架,塞满了厚重书籍和资料夹。另一侧则是各种检测仪器和实验台。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里的一排孵化器,柔和的灯光照着里面数十颗静静沉睡的宝可梦蛋。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助理袍、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年轻男子正埋头记录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博士,您回来了?检查站那边……”他的话音在看到博士身后那个抱着熊宝宝、眼睛红肿的小男孩时戛然而止,脸上露出疑惑。
“哦,正辉,这位是翔泰,刚旅行到这里的训练家。”大木博士语气自然地介绍,巧妙避开了检查站的话题,“他在森林里遇到了点惊吓,我带他回来休息一下。翔泰,这位是我的助手正辉。”
正辉虽然好奇,但还是友善地对翔泰笑了笑:“你好啊,翔泰。你的熊宝宝看起来很健康。”
翔泰怯生生地点点头,小声说:“你、你好。”怀里的熊宝宝也跟着“嘛唔”了一声,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和人。
“好了,正辉,去准备一点哞哞鲜奶和宝可梦食物来,要温和些的。”博士吩咐道,然后领着翔泰走向客厅区域,“来,坐这里,孩子,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
沙发柔软舒适。翔泰小心翼翼地坐下,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熊宝宝在他怀里扭了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开始打哈欠。
正辉很快端来了温热的哞哞鲜奶和一碟特制的、散发着淡淡甜香的能量方块。熊宝宝的鼻子立刻耸动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碟子,又看看翔泰。
“吃吧。”翔泰小声说。
熊宝宝立刻欢快地从他膝盖上跳下去,扑到碟子前,小口小口却速度极快地吃起来,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翔泰自己也捧起杯子,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研究所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后院传来的隐约叫声,以及熊宝宝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
大木博士坐在对面,没有急着发问,只是温和地看着他,像是在给他时间平复。气氛安宁得几乎让人忘记不久前的惊心动魄。
直到翔泰喝完大半杯牛奶,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一些,博士才缓缓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翔泰,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吗?你的家人呢?”
来了。翔泰在心里撇撇嘴,脸上却适时地浮起一层迷茫和淡淡的难过,他放下杯子,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我……我不记得了。醒过来就在森林里……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阿尔……好像有一个很亮、很温暖的声音告诉我,要来这里找大木博士……”
他抬起脸,黑亮的眼睛里水光又开始积聚,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不掺假的委屈和依赖:“博士,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失忆。这是最老套也最无从查证的借口。顺便把阿尔宙斯的存在模糊成一个“很亮很温暖的声音”,留下一点点若有似无的、指向不明的线索。
大木博士的眉头果然紧紧皱了起来,眼神里的探究被浓重的怜悯所覆盖。一个八岁的孩子,孤身一人,失去记忆,流落森林,还刚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他心中的疑虑和警惕,瞬间被同情和责任感压了下去。
“可怜的孩子……”他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慈祥,“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既然你到了真新镇,找到了我这里,那就安心住下。研究所的空房间还有很多。”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在舔盘子、显然没吃饱的熊宝宝,沉吟道:“不过,作为一个训练家,总不能一直待在镇上。既然你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和目标,或许……可以从头开始,体验一下关都地区的旅程?收集徽章,参加石英大会,怎么样?这或许能帮你找到新的方向和乐趣。”
他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崭新的宝可梦图鉴、五个空的红白精灵球,以及一张Id卡和一张联盟银行的通用储蓄卡。
“这些东西,算是我送给新人的礼物。”博士微笑着将托盘推到他面前,“图鉴可以帮助你识别和记录宝可梦,精灵球是必备的,Id卡是你的身份证明,这张卡里有一些初始资金,应该够你应付最初的开销了。”
翔泰看着托盘里的东西,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小手有些犹豫地伸向那个红色的图鉴,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金属外壳。
“谢、谢谢博士……”他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不必客气。”大木博士笑容和蔼,“真新镇虽然小,但每年都有充满希望的训练家从这里出发。你就把这里当作起点吧。”
就在这时,研究所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活力十足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大木博士!我回来啦!您看我的皮卡丘是不是又变强了!”
一个戴着红色棒球帽、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黑发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肩膀上蹲着一只电气鼠,脸颊的电气囊闪烁着细微的电火花。
“皮卡皮!”皮卡丘挥着小爪子打招呼。
正是小智。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沙发上的翔泰,以及他面前托盘里的崭新图鉴和精灵球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自来熟:“咦?新人吗?你好!我是小智,目标是成为宝可梦大师!你是刚从博士这里拿到初始宝可梦吗?要不要来对战?”
他摩拳擦掌,肩膀上的皮卡丘也跃跃欲试地叫了一声:“皮卡!”
翔泰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往后缩了缩,抱紧了吃完能量方块又爬回他怀里的熊宝宝,怯生生地看着小智和他肩膀上那只明显能量活跃度超标的皮卡丘。
大木博士无奈地笑了笑:“小智,别这么毛躁。这位是翔泰,他刚经历了一些事情,需要休息,不是来领取初始宝可梦的新人。”
“啊?这样啊……”小智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但目光立刻又被翔泰怀里的熊宝宝吸引,“哇!是熊宝宝!好可爱!看起来毛茸茸的!它很强吗?来对战吧!”他的思维直线得像根水管,瞬间又绕回了对战上。
翔泰把脸往熊宝宝的绒毛里埋了埋,小声拒绝:“不、不了……熊宝宝它……很弱的,刚才还被波波吓到了……”他说的是森林里那只被“普通招式”拍飞的波波,语气真诚无比。
熊宝宝配合地往翔泰怀里缩了缩,发出细弱的“嘛唔……”声,看起来确实胆小又弱小的样子。
小智看着这一人一宠同步率极高的可怜模样,对战的热血瞬间被浇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保护欲自以为的。他挺起胸膛:“哦哦!没关系!以后等我变得更强了,可以保护你们!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旅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大木博士哭笑不得:“小智,翔泰需要先在这里安顿下来,熟悉环境。旅行的事情以后再说。”
小智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活力满满地点头:“好吧!那翔泰,你就安心住下!真新镇可是最棒的地方!对了,博士,我的图鉴好像有点问题,您帮我看看……”
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自己的图鉴上,开始叽叽喳喳地和博士说了起来。
翔泰抱着熊宝宝,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看着小智和博士互动,看着皮卡丘好奇地跳下小智的肩膀,凑近熊宝宝嗅了嗅,被熊宝宝怯生生地用小爪子推开。
窗外,阳光正好,一片岁月静好。
只有他自己知道,空间里那十八块石板正散发着温润永恒的光,惩戒胡帕的金环在虚无中缓缓旋转,超梦的精神力如同寂静的深海。而外界,联盟的视线,冠军的疑虑,或许正像无形的网,开始悄悄向这个平静的小镇聚拢。
他低下头,用只有自己和熊宝宝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嘟囔了一句,带着一点小小的、计谋得逞的狡黠。
“嗯……从头开始……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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