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中州府像是被清水洗过一遍，连天都蓝得透亮。
街面上，关于那晚城北隐约的动静和奇光，传了几天也就淡了。没人知道底下涌过怎样的暗流，只晓得八月十五的月亮，确实是又圆又亮，照得人心里头舒坦。
大清早，玄丹阁还没卸门板，外头就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里不光是熟客，还多了好些生面孔，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前瞅。
“哎，老哥，这玄丹阁的辟谷丹，真那么神？”一个刚排上的外乡人忍不住问前头的老者。
老者捋着胡子，眯眼一笑：“神不神的，你吃一粒就知道了。别家丹药管饱，他家的丹药，吃了还提神！尤其是最近这批，劲儿足！”
“听说……他家背后有高人？”外乡人压低了声音，眼神往那紧闭的门板上瞟。
老者“嘘”了一声，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中秋那晚，城北那边……嘿，不可说，不可说。反正啊，这玄丹阁，水深着呢！买了药赶紧走，别多打听。”
这话不止一个人说。于是，“玄丹阁有神秘高人坐镇”的消息，就像长了脚，悄没声儿地传遍了中州府。连带着他家那价格实惠的辟谷丹和效果奇佳的淬体膏，都卖疯了。每天不到晌午，柜台就能被买空。至于那有价无市的玉髓丹？订单早就排到了明年去。
太玄站在后院的丹房里，看着赵宇喜滋滋地捧着满满一匣子下品灵石进来。
“主人！主人！今天又卖光了！”赵宇把匣子往桌上一放，灵石哗啦啦响，“就是……就是换中品灵石还是麻烦，贾掌柜那边一次也就能凑出十几块。”
太玄拿起一块中品灵石。灵石入手温润，内里光华流转，蕴含的灵气比下品灵石精纯十倍不止。
“无妨。”他语气平静，“中品灵石本就难得，形成所需灵脉温养的时间是下品的十倍。慢慢换便是。”他现在不缺下品灵石，缺的是能支撑他快速修炼的精纯能量。店铺生意火爆，正好细水长流地解决这个问题。柜上只收下品灵石，而他用丹药却能换来稀少的中品灵石。这买卖，划算。
前头店铺热闹，后头家里也没闲着。
当晚，赵家大摆筵席。赵母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赵父拿起筷子，手有点抖：“好，都好！宇儿和文瑾如今都是举人！玄儿……玄儿的生意也红火！我老赵家……真是祖宗保佑！”说着，眼圈又红了。
赵母笑着给他夹菜：“老头子，高兴的日子，说这些干啥。”
太玄坐在一旁，看着爹娘舒展的眉头，看着大哥意气风发，看着妹夫内敛的喜悦，看着小妹满足的笑容。他举起酒杯，慢慢饮尽。灵酒化作暖流，熨帖着四肢百骸，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满足感悄然弥漫心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停滞许久的心境修为，竟随之悄然提升了一丝。守护，或许本就是修行的一部分。
宴席散后，太玄回到自己僻静的小院。
月色如水，和中秋那晚一般明亮。
他负手而立，心中澄明。合欢宗的阴谋挫败，科场舞弊案被掐灭在萌芽中。那份残缺的名单，他中秋后便匿名送到了奉旨巡考的李御史下榻处。接下来的事，便不是他需要插手的了。
次日，便有消息传出，副主考周廷敬等几名官员突发恶疾，需静养，被秘密带走。书院那个张允学子，则在课堂之上突然昏厥，醒来后对前段时日之事茫然不知，只觉精神萎靡，需回家静修。一场可能震动朝野的风波，无声无息地消弭于无形。来年的春闱，得以顺顺当当地进行。
这一切，做得干净利落，深藏功与名。
忽然，他心有所感，目光瞥向院墙角落。
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水渍般悄无声息地渗入，凝聚成一个穿着普通家仆服饰的人，对着太玄微微躬身，递上一枚没有任何标记的玉牌，声音低哑平板：
“王爷口信：事已知，甚好。阁下之情，王府记下了。府城之内，行商坐贾，无人再扰。望自珍重。”
说完，不等太玄回应，黑影再次如退潮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太玄摩挲着手中温凉的玉牌。这便是中州府官方，或者说中州王府的暗中感激和承诺了。至少在这中州府地界，他的玄丹阁，乃至赵家，明里暗里都会顺畅许多。
他抬起头，望向无尽夜空。
影煞遁走时那怨毒的诅咒言犹在耳。合欢宗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眼前的宁静，只是下一场风暴来临前的间歇。
他获得了暂时的安稳和资源，却也彻底步入了魔门高层的视线。
前路，依旧漫长且布满了未知的风险。
但太玄眼神平静无波。他转身回到静室，盘膝坐下，取出今日刚换来的一块中品灵石。
灵石在他掌心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灵气。
修行，一刻也不能停。
唯有自身强大，方能在这波澜诡谲的世道中，护住身边这一方小小的、温暖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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