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沈砚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游荡在登州海军基地的各个角落。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以一个“上级巡视员”的模糊身份，默默地观察着，记录着。他出现在清晨的训练场，看着“钟摆”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对自己手下的士兵进行着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他出现在深夜的实验室，看着“信使”和他的团队为了一个网络协议的优化而争论得面红耳赤；他也曾数次路过“回声”的办公室，看到那个如兄长般的男人，正为了繁杂的通信安保工作而熬得双眼通红。
每一个人，似乎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毫无异常。他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像是那个最不可能的叛徒。
沈砚的调查，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他将所有涉密人员的活动记录，与已知的几次关键数据泄露的时间点进行了反复比对。第一次泄密，是关于“龙吟”号动力系统的核心参数。那个时间段，“回声”正在主持一个全封闭的通信安全会议，数十人可以为他作证；“钟摆”则在外海进行武器系统的实弹测试，同样有完整的视频和人员记录；而“信使”，则因为阑尾炎手术，躺在基地的医院里。每一个关键嫌疑人，都有着几乎完美，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第二次泄密，是关于潜艇的声呐系统和静音设计。情况同样如此。在那个关键的48小时内，所有人的行踪都有明确的记录，可以互相印证。他们要么在参加集体会议，要么在执行有严格监控的任务，要么干脆就处于物理隔离状态。整个证据链，就像一个完全闭合的圆环，找不到任何可以切入的缺口。
沈砚坐在自己房间里，看着面前那张巨大的白板。白板上画满了复杂的线条和标注，将所有人的时间和空间轨迹都清晰地呈现出来。然而，这些看似清晰的轨迹，却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真相牢牢地困在其中。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困在迷宫里的囚徒，无论他朝哪个方向努力，最终都会撞上一堵冰冷的墙。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沮丧，甚至开始怀疑，“神谕”的判断是否出现了失误？难道泄密的源头，并不在“天盾”内部？或者，那个“内鬼”拥有某种超越他们理解能力的技术，可以实现“分身”或者“隔空取物”？
一个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又被他迅速否定。他知道，越是看似完美的表象，背后隐藏的秘密就越是惊人。那个“魅影”，一定是用了一种极其高明的手法，制造了这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魔术师，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完成了一场偷天换日的表演。
这天傍晚，沈砚结束了一天毫无进展的调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招待所。当他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后的枪套。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房间里有东西，有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被翻动的痕迹。但是，就在他书桌的正中央，那本他用来记录调查思路的笔记本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枚国际象棋的棋子。那是一枚由象牙雕刻而成的，做工精致的黑色“主教”。
沈砚慢慢地靠近书桌，目光锐利如刀，仔细地审视着那枚棋子。棋子冰冷而光滑，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它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来自深渊的嘲讽，一个无声的挑衅。它在告诉沈砚：我知道你来了，我知道你在调查什么，但你，抓不住我。
沈砚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主教”棋子捏了起来。他仔细地检查了棋子，没有发现任何指纹，也没有任何可以追踪的线索。这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一个让你不寒而栗的警告。
是谁？是谁能在他这个“天盾”最顶尖特工的房间里，来去自如，还留下这样一枚充满挑衅意味的棋子？是那个“魅影”本人？还是他背后的上线，那个代号“主教”的“共济会”高层？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从踏入这个基地开始，就一直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下。他的每一次调查，每一次试探，都像是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表演，对方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对对方却一无所知。这种完全不对等的较量，让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座依旧灯火通明的总装车间，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知道，那个“魅-影”，此刻一定就在那片灯火中的某一个角落，正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欣赏着他此刻的表情。这个认知，像一根针，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
调查陷入了彻底的僵局。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而敌人，却已经开始主动出击，用这种方式向他宣战。沈砚明白，他不能再按照常规的思路进行调查了。他必须打破这个由“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构筑的迷宫。他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够打开这个闭合圆环的钥匙。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通了“神谕”的号码。
“是我。”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情况如何？”电话那头，“神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很糟糕。”沈砚没有隐瞒自己的困境，“我被耍了。我们所有人都被耍了。对方给我们设下了一个无解的局。所有的嫌疑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将“主教”棋子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向“神谕”做了汇报。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沈砚甚至能听到“神谕”那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显然，这个意外的情况，也让他感到了极大的震惊。
“我需要支援。”良久，沈砚开口说道，“不是行动上的，是技术上的。我需要一个人，一个绝对可靠，又能跳出常规思维，从另一个维度帮我分析问题的人。”
“你想让谁来？”
沈砚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清丽而倔强的脸。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了那个名字：“青鸟。我需要林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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