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林冲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潮湿发霉的茅草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木头味。
窗外,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砸在薄薄的窗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挣扎着坐起,身下是硌人的草席,单薄得几乎能感受到地面的阴冷。
这是哪?
梁山泊,后寨,偏僻的柴房。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脑海,清晰得让他心悸。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布满厚茧的手,骨节粗大,虎口处一道狰狞的旧疤蜿蜒盘踞。这伤疤,是他当年初练丈八蛇矛时,用力过猛,被枪杆倒刺划破留下的。
记忆,是自己的。
身体,也是自己的。
可……又有些不对劲。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一些纷乱的话语。
“招安在即……”
“三日后,聚义厅前,恭迎天使,焚香受诏!”
“哥哥们的前程,全在此一举了!”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电光撕裂夜空,瞬间照亮了林冲煞白的脸。
他想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自己是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如今的梁山泊马军五虎将之一。
而此刻,距离宋江带领梁山一百单八将接受朝廷招安,只剩下最后三天!
三天后,他们将踏上一条不归路。征方腊,平田虎,剿王庆,昔日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幸存的几个,也被一杯毒酒、一根白绫送上了黄泉路。
不!
林冲试图从草席上站起,脑中却陡然刺入一阵剧痛,无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疯狂涌入。
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川流不息的铁皮盒子。
课本上白纸黑字印着的“水浒传结局悲惨,宋江的妥协性导致了梁山好汉的覆灭”。
军事纪录片里,士兵们整齐划一的队列操演,口号震天。
复杂的化学分子式,炼钢高炉的详细流程图,火炮的膛线设计原理……
这些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清晰得如同亲身经历,彼此之间逻辑严密,浑然一体。
他闭上眼,尝试去梳理这些混乱的信息。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知识,竟在他念头转动间,被迅速分门别类,归纳整理。
过目不忘。
推演如电。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重铸,运算能力和记忆力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这不是简单的魂穿,更像是灵魂与认知的全面升级。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小喽啰端着一个破碗,缩着脖子走了进来,将碗重重放在地上。
碗里是半碗糙米饭,上面零星撒着几根看不出颜色的咸菜。
小喽啰似乎憋了一肚子话,见林冲醒着,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林教头,您醒了?快吃点吧。”
“这鬼天气,下起来就没个完。听说朝廷派来的钦差已经到了济州府,派头可大了。”
他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些。
“俺还听说,这次钦差带来的不是普通诏书,是血诏!据说是官家亲手所写,字字泣血,要咱们‘洗心革面,效忠报国’呢!”
血诏?
林冲的心猛地一沉。
他清楚地记得,原着中,陈太尉前来招安,带来的只是一纸普通诏书,根本没有什么“血诏”之说!
他不动声色,用嘶哑的嗓子问道:“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小喽啰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连忙道:“现在山寨里都传遍了!是宋公明哥哥亲口说的,那血诏金贵得很,就藏在聚义厅的密室里,由哥哥亲自保管,谁也不让看。只等三日后,当着所有兄弟的面宣读!”
说完,他不敢再多留,放下碗便匆匆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猛虎在追。
柴房内,再次陷入死寂。
血诏……
宋江亲自保管……
只等三日后当众宣读……
一个个关键词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型。
这是假的!
这所谓的“御笔血诏”,根本就是宋江为了强行推动招安,伪造出来用以绑架人心的舆论工具!
他要用皇帝的“苦心”和“诚意”,来堵住所有反对者的嘴!
夜,愈发深了。
雨势渐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单调声响。
林冲盘膝坐在草席上,双目紧闭,脑海中前世今生的知识正在飞速运转。
他开始了一场严密的推演。
以他记忆中北宋的官制文书制度为基础,结合那些历史纪录片和相关书籍里的内容,一帧一帧地还原圣旨的真实模样。
可以肯定伪造这道“血诏”的人,根本不懂朝廷规制,他的认知上限,就是一个小小的押司,一个处理文书案牍的胥吏!
宋江!
除了他,还能有谁!
【推演结束,结论:伪诏,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林冲豁然睁开双眼。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被逼上梁山的豹子头。
他的身体里,是一个来自现代,拥有独立意志和清醒认知的灵魂。
既然招安是骗局,那便是死局。
若顺从,等待兄弟们的,将是史书上早已写好的结局。
卢俊义被水银毒杀,宋江被御酒赐死,吴用悬梁自尽,李逵被宋江骗去喝下毒酒……剩下的,也大多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他林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不是史书上一笔带过的悲剧符号。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
“我不是你林冲的影子……”
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一回,我不跪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肆虐了一夜的暴雨,戛然而止。
乌云散去,一轮清冷的月亮破云而出,银辉洒满大地,也照进了这间破败的柴房。
三日。
宋江给了他三日的时间,也给了所有兄弟一个虚假的希望。
那也同样,是他林冲仅有的三天时间。
他要在所有人被那所谓的“皇恩浩荡”感动得涕泗横流之前,亲手撕碎宋江这张伪善的面具!
将碗里最后一粒米咽下,林冲将破碗重重放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密的爆鸣声,一股久违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深处涌了上来。
月光下,他那双原本属于“豹子头”林冲的眼睛里,正燃起一簇从未有过的火焰。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悲怆。
那是一种,将棋盘掀翻,自己来做庄家的,绝对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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