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根本算不上路。
崎岖的怪石像是野兽的獠牙,随时准备撕裂马蹄。横生的荆棘藤蔓则布下天罗地网,在人和马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一人三马的配置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疲惫的战马被换下,由人牵着,勉强跟上队伍。而骑在马上的汉子们,也早已没有了出发时的锐气,一个个灰头土脸,汗水混着泥土在脸上冲开一道道沟壑。
“洒家这两条腿都快跑成四条了!”鲁智深牵着一匹不断打着响鼻的战马,嘴里骂骂咧咧,“哥哥,这鸟路比那羊肠子还他娘的绕!咱们这么折腾,真能比那官道上的钦差快?”
他一脚踢开一块挡路的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在最前方的林冲没有回头,声音在颠簸中依旧平稳:“快,不是比出来的,是偷出来的。”
他勒了勒缰绳,侧身避过一根垂下的粗壮树枝。
“我们每多走一步,高廉就可能在原地多犹豫一刻。他越是自作聪明,我们就越安全,种老将军也越安全。”
武松沉默地跟在林冲身侧,他没说话,只是将腰间的朴刀往上提了提,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昏暗的林子。对他而言,道理很简单,哥哥指哪,他就打哪。
……
与此同时,平坦宽阔的官道上。
高廉正志得意满地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宝马上,手里把玩着马鞭,神态悠闲。
三百禁军的行进速度,慢得像是在郊游。大队的探马被撒了出去,如同没头的苍蝇,在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来回驰骋,惊得沿途鸡飞狗跳。
他的副将终于按捺不住,策马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大人,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搜寻,会不会耽误了圣上交代的正事?万一那林冲只是虚晃一枪,人根本不在此处……”
“你懂什么?”高廉用马鞭不耐烦地指了指副将,“一个年老体衰的种师道,还能从云州城里飞了不成?他跑不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可一个活的林冲,反贼头子,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泼天大功!圣上怪罪下来,本官自有说辞。可要是放跑了林冲,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高廉眯起了眼睛,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抓到林冲后,该如何向官家请功,如何让父亲高俅为自己再铺一条更宽的青云路。
在他看来,林冲那封信,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挣扎,是野兽被逼入绝境时的虚张声势。
他,高廉,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猎人。
……
“教头!前面……过不去了!”
一名鹰眼司的探子从前方奔回,脸色难看。
林冲一行人赶到前头,心头皆是一沉。
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横亘在眼前,足有七八丈宽,对面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可原本应该存在的木桥,只剩下几根朽烂的桥桩,孤零零地立在崖边。
深不见底的崖下传来呜咽的风声,让人不寒而栗。
“他娘的!”鲁智深气得一跺脚,地面都仿佛震了三震,“哪个天杀的把桥给毁了!”
绕路?
地图在林冲脑中一闪而过,绕过这道断崖,至少要多花半天时间。
他们偷来的时间,将在这里全部还回去!
就在众人心焦之际,武松那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哥哥,让开!”
众人回头,只见武松走到断崖边上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枯死巨树旁,伸出双臂,环抱住粗糙的树干。
“二郎,你……”林冲立刻明白了。
“吼!”
武松双目圆睁,脸膛憋得通红,手臂上、脖颈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他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臂之上,伴随着一声震彻山林的巨吼,那棵早已枯死的巨树发出了“咔嚓嚓”的断裂声!
“都愣着干什么!来帮忙!”鲁智深见状,眼睛一亮,大吼一声冲了过去,用他那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肩膀死死抵住树干。
几名精壮的汉子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
“一!二!三!起!”
“轰隆——”
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那棵巨大的枯树,带着无数断裂的根须和泥土,缓缓倾倒,最终重重地砸在了断崖的对岸,形成了一座简陋却坚实的独木桥!
林冲看着气喘如牛、汗如雨下的武松和鲁智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走!”
没有片刻耽搁,众人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这座用蛮力架起的生命通道。
一个时辰后,当他们已经深入对岸山林十余里时,一名负责殿后联络的鹰眼司探子终于追了上来,他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教头!探明了!高廉主力在濮阳以东二十里处扎营,派出了大批探马四下搜索,行军速度不足平日三成!按照这个速度,他们抵达云州,至少要后天下午!”
“好!”
“干得漂亮!”
队伍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鲁智深兴奋地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树干上,震得落叶纷飞:“哈哈哈!那鸟官真就停下来找咱们了!哥哥神机妙算!”
他们成功了!
用一封信,就偷来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
然而,林冲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他只是凝重地点了点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望向云州的方向。
“传令,马不停蹄,继续前进!天亮之前,必须看到云州城!”
短暂的喜悦立刻被更加沉重的紧迫感所取代。所有人咬紧牙关,将疲惫压到身体最深处,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冲入茫茫夜色。
……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刺破东方的天际线,将远方的山峦染上一层金边时,这支亡命狂奔的队伍终于冲上了一处高耸的山脊。
“到了……那就是云州……”
不知是谁用沙哑的嗓音喃喃了一句。
众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晨曦的薄雾之中,一座雄伟的巨城轮廓静静地匍匐在地平线上,如同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
那就是云州!
他们赶到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紧绷了两天两夜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一丝舒缓。
鲁智深咧开大嘴,刚想笑骂几句,脸上的表情却猛然僵住。
武松握着刀柄的手,也瞬间绷紧。
林冲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晨光下,云州城紧闭的南门之外,正静静地驻扎着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
他们的盔甲在晨光中反射着金属的寒芒,队列整齐,杀气森然。
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虽然隔着数里之遥,但那旗帜上的图案却像一根针,狠狠刺入林冲的眼中。
黄色的旗面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黑色雄鹰。
那是殿前司禁军的旗号!
高廉的先锋,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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