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帽间里那个旧矮柜的秘密，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深水炸弹，在苏晚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余波久久无法平息。那些被精心保存的廉价旧物，与顾衍之如今冰冷强大的形象形成了剧烈的反差，让她对他所有的行为动机都产生了动摇和深深的困惑。
他究竟是想报复，还是……藏着更复杂的、她无法理解的情感？
这个问题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屡屡分神，甚至险些在整理一份重要数据时出现低级错误。她不得不强行将这些杂念压下，用更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行业高峰论坛的日子如期而至。这是一场云集了全球科技巨头领袖和顶尖学者的盛会，规格极高。苏晚穿着那套在顾衍之衣帽间选定的深蓝色套装，款式保守却剪裁精良，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专业与干练，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论坛在市中心最顶级的国际会议中心举行。顾衍之作为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军人物，是当之无愧的焦点之一。他的主题演讲被安排在上午的黄金时段。苏晚作为助理，安静地坐在台下前排的指定位置。
当顾衍之走上演讲台时，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穿着量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气度从容。他没有看稿，全程脱稿演讲，语调平稳有力，逻辑清晰缜密，深入浅出地阐述了“先知”AI未来的发展方向及其对产业变革的深远影响。他的视野、格局以及对技术细节的精准把握，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苏晚在台下听着，心情复杂。台上的顾衍之，光芒万丈，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商业帝王。这与她记忆中那个青涩倔强的少年，以及那个在办公室里用各种方式刁难她的上司，还有那个在私密空间里珍藏旧物的矛盾男人，几乎无法重叠。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接下来的环节是交流酒会，便于与会者自由交谈。顾衍之立刻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包围，各国企业家、学者、记者争相与他交流。苏晚则恪尽职守地跟在他身侧不远处，适时地递上名片，或低声提醒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她表现得专业而得体，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除了对顾衍之的仰慕，也有不少落在了她的身上。好奇、打量、评估……她再次成为了焦点旁的附属品，承受着无形的压力。
就在这时，论坛的主办方负责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笑着走了过来：“顾总，您的演讲真是太精彩了！今晚我们还有一个非正式的交流舞会，就在隔壁宴会厅，希望您务必赏光，很多老朋友都想和您多聊聊。”
顾衍之礼貌地回应着，目光却不易察觉地扫了一眼身旁的苏晚。
老教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热情地对苏晚说：“这位是苏助理吧？刚才看您处理事务井井有条。舞会也请一起来吧，放松一下，年轻人嘛，不要总绷着。”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苏晚只能微笑着点头应下：“谢谢教授，这是我的荣幸。”
晚间的舞会气氛轻松了许多，悠扬的古典乐在奢华宴会厅中回荡。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顾衍之依旧是全场的中心，不断有人上前与他交谈。苏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端着一杯果汁，站在靠近角落的窗边，望着窗外城市的夜景，思绪却飘回了那个藏着旧物的衣帽间。
“苏小姐，能赏光跳支舞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边响起。苏晚回头，看到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士，是欧洲某知名实验室的负责人，刚才与顾衍之相谈甚欢。
苏晚下意识地想要婉拒，她并不想成为场中的焦点。然而，就在她开口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是顾衍之。他不知何时摆脱了人群，来到了她身边。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不容置疑。
“抱歉，戴维教授，”顾衍之对那位欧洲学者露出一个礼貌却疏离的微笑，声音平稳，“这第一支舞，我已经先邀请了我的女伴。”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几个人的耳中。戴维教授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绅士地退开了。
苏晚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腕处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女伴？他从未在公开场合如此定义过她。
顾衍之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牵着她，径直步入了舞池中央。
瞬间，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音乐还在继续，但许多人的交谈声都低了下去，带着惊讶和探究看向舞池中那对引人注目的男女。
顾衍之的手绅士地轻扶在苏晚的腰际，另一只手与她相握，引导着她随着音乐的节奏移动。他的舞步流畅而标准，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力。
苏晚被迫跟上他的步伐，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云端，又像是踩在刀尖上。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点点酒气，强势地笼罩着她。她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灼烧着她的皮肤。
“放松。”顾衍之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别给我丢脸。”
苏晚猛地回过神，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原来如此。他带她来舞会，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入舞池，并非出于任何私心，只是为了宣示某种主权，或者，仅仅是不想让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觊觎。就像在慈善晚宴上一样，这是一场表演。
想通了这一点，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训练有素的、得体而略带疏离的微笑。她的舞步不再僵硬，变得优雅而配合，仿佛她本就属于这个场合，这个位置。
她不再躲避周围的目光，而是坦然接受。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完美地扮演好他需要的角色。
顾衍之看着她迅速调整好的状态，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顾衍之松开手，微微颔首，便转身再次走向等待他的人群，仿佛刚才的共舞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苏晚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舞池中央的焦点时刻已经过去，但她知道，经此一幕，她与顾衍之之间那层模糊的关系，在众人眼中已然被定性。而顾衍之在她心中那个复杂难解的形象，也因他这霸道而充满算计的举动，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这场步步紧逼的游戏，终点究竟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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