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面包车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个废弃的货运站仓库区。苏翎将车藏在一排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后面,熄了火。
死寂瞬间笼罩下来,只有引擎冷却发出的轻微“咔嗒”声,以及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合伙人?”林九川猛地向前探身,几乎要从座椅间挤到前面去,声音因急切而变调,“我父亲和你父亲?他们合伙做什么?他现在在哪?!”
苏翎解开安全带,动作利落,没有立刻回答。她推开车门跳下车,冰冷的空气灌入车内。她走到仓库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强光手电,拧亮放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形成一圈孤零零的光域。
然后,她才转过身,兜帽下的眼睛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格外深邃冰冷。
“我不知道林远峰现在在哪。”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最后一次联系是三年前,他通过加密信道发来一段残缺的坐标和一句警告:‘锁已松动,图分阴阳,勿寻’。”
“至于他们合伙做什么……”她顿了顿,从贴身口袋再次取出那半张残破的皮质地图,小心地将其铺在木箱上。强光下,地图上那些诡异的符号和脉络更显清晰,也更能看出它被撕裂的残破感。
她手指点向地图右上角一片绘制着密集山脉纹理的区域,那里有一个用朱砂标记的、极其细微的小点,旁边标注着两个几乎褪色的古篆——云渊。
而在“云渊”二字下方,同样有林远峰那熟悉的笔迹,用极细的墨笔写着两个小字:离宫。
“他们最早的目标,是这里。”苏翎的手指重重压在那个朱砂点上,“秦岭深处,唐代‘云渊阁’遗址。史书零星记载,是玄宗早期一处秘密祭祀离宫,后来彻底荒废,位置成谜。”
王铁柱凑了过来,小眼睛眯着,仔细看着那地图上的标记和注释,胖脸上肌肉抽动:“云渊阁?传说里那地方不是求仙炼丹的吗?跟你那西周邪门的罗盘棺材有屁关系?”
“表面上没关系。”苏翎语气冷淡,“但我父亲和林远峰似乎坚信,云渊阁底下,藏着比唐代更早的东西。或者说,云渊阁本身就是建在某个更古老遗迹的入口之上。他们称之为——‘第一站’。”
她的指尖划过地图上从“云渊”点出发的一条极其隐晦的、几乎与山脉纹路融为一体的虚线,虚线的尽头,指向地图撕裂的边缘。
“林远峰失踪前,一直在试图定位和开启它。我这半张图,主要记载的就是通往‘云渊阁’核心的密道和机关破解之法,是他和我父亲当年耗费极大代价才补全的部分。”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锁定林九川,或者说,锁定他装着罗盘的口袋。
“而现在,你手里的‘钥匙’醒了。它和那口棺材的共鸣,很可能已经彻底激活了某种东西。‘锁已松动’……林远峰的警告正在应验。”
“缉查队的人这么快找上门,说明不止我们感应到了那波动。我们必须赶在所有人前面,赶到‘云渊阁’。”
“那里,可能有你父亲留下的更多线索,也可能有关于那罗盘、那棺材……以及你为什么会成为‘钥匙’的答案。”
苏翎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快的方向。”
林九川的心脏沉沉地跳动着。父亲的字迹、神秘的离宫、苏醒的罗盘、棺中那双白色的眼睛……所有线索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强行串联,最终指向那片云雾缭绕的原始山脉。
恐惧依旧冰冷,但一种更强烈的、想要弄清楚真相的渴望,混合着对父亲下落的担忧,开始疯狂滋长。
他深吸了一口仓库里冰冷浑浊的空气,缓缓点头:“好。就去云渊阁。”
王铁柱搓着胖手,脸上既有对秦岭深处未知危险的畏惧,又有一种被卷入巨大秘密的兴奋:“妈的……唐代离宫底下挖西周的屎?这活儿听着就邪性到头了!家伙事儿得备足!胖子我好久没玩这么大的了!”
苏翎瞥了他一眼:“装备我来准备。你们,尤其是你,”她看向林九川,“熟悉好你手里的‘钥匙’,进入之后,任何异常反应立刻告诉我。那可能是唯一的指引。”
她收起地图,语气不容置疑:“休息四小时。天亮出发。”
强光手电的光芒下,她的侧脸冷硬如冰雕,眼神锐利地扫过仓库外的黑暗,仿佛在评估着无形中的威胁。
“进山之后,生死各安天命。”
“记住,我们要找的答案,可能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天光熹微,破旧面包车如同逃离牢笼的困兽,嘶吼着冲出城市最后的轮廓,一头扎进莽莽苍苍的秦岭山脉。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苏翎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在盘山公路上精准地切过每一个险峻的弯道,她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冷硬而锐利。王铁柱在后座检查着苏翎提供的装备包,嘴里不时嘟囔着“好东西”、“专业”之类的词,试图用忙碌驱散紧张。林九川则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青铜罗盘,冰凉的触感仿佛直接连着他的神经末梢。
越往深处走,人烟越是稀少。茂密的原始森林取代了人工林,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山路变得颠簸而狭窄,最终彻底消失在一片藤蔓纠缠的密林前。
“下车。剩下的路,用腿走。”苏翎熄了火,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三人背上沉重的行囊,深一脚浅一脚地扎进绿色的深渊。空气变得潮湿闷热,充满了腐叶和泥土的气息,各种奇怪的鸟鸣虫嘶在四周回荡,更衬出山林的幽深寂静。
根据苏翎那半张残图的指引,他们需要翻越两座险峰,穿过一条地图上未曾标注的幽深峡谷,才能接近那个被标记为“云渊”的区域。路途远比预计的更艰难,陡峭的岩壁需要徒手攀爬,湍急的冰涧需要涉水强渡,无处不在的毒虫和湿滑的苔藓更是步步惊心。
王铁柱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嘴里骂骂咧咧却没停下脚步。林九川咬紧牙关跟着,身体的疲惫反而暂时压制了内心的恐惧和混乱。只有苏翎,始终沉默而高效地在前面开路,她仿佛对这片原始荒野有着异乎寻常的熟悉,总能找到最省力的路径,遇到危险地形时,她背上那黑色布套中的奇形钺偶尔会闪现,精准地劈开拦路的藤蔓或钉入岩壁提供保护。
一路上,林九川贴身放着的青铜罗盘异常安静,冰冷沉寂,仿佛之前的一切疯狂都只是幻觉。这诡异的平静,却让他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
第二天黄昏,他们终于抵达残图上标注的峡谷入口。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云,谷中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白色雾气,光线昏暗,能见度极低。呼啸的风穿过狭窄的谷道,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
“就是这里了,‘鬼哭峡’。穿过它,离‘云渊’就不远了。”苏翎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有些飘忽,她检查了一下装备,“跟紧,谷里地形复杂,有很多天然陷坑和暗河,走散了神仙难找。”
她率先踏入浓雾之中,身影瞬间变得模糊。
王铁柱嘀咕了一句“这地方真他娘的邪门”,紧了紧背包带,跟了上去。林九川深吸一口气,也迈步走入浓雾。
雾气冰冷潮湿,粘在皮肤上,带着一股奇怪的铁锈味和淡淡的腥气。能见度不足五米,脚下是湿滑的乱石和厚厚的腐殖质,每走一步都必须异常小心。风声在耳边放大,扭曲成各种难以辨别的怪响,仿佛真有无数冤魂在雾中哀嚎。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苏翎忽然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
“怎么了?”王铁柱压低声音问,紧张地四处张望。
苏翎没有回答,只是侧耳倾听着,她的身体微微紧绷,像一头察觉到了危险的猎豹。
林九川也屏住呼吸,仔细去听。除了风声,他似乎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沙沙”的声响,像是很多脚在摩擦地面,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
突然!
他口袋里的青铜罗盘毫无征兆地再次变得滚烫!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针般刺入他的后脑!
他猛地回头!
浓雾翻滚,隐约间,他看到侧后方不远处的雾墙中,似乎立着几个模糊扭曲的黑影!它们身形佝偻,不成人形,只有一双双空洞的、毫无生气的白色眼睛,正穿透浓雾,死死地盯住了他!
是棺椁里的那种眼睛!
林九川浑身汗毛倒竖,惊骇得几乎叫出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前方传来王铁柱一声惊恐的大叫:“我操!什么东西?!”
以及苏翎短促而凌厉的喝声:“小心!”
嗖!嗖!嗖!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浓雾中猛地扑出!它们速度快得惊人,带起一阵腥风,直取三人!
苏翎反应快得不可思议,背后那奇形钺已然在手,乌光一闪,精准地劈中一道扑向她的黑影,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像是撕裂了坚韧的皮革。那黑影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倒飞出去,落入浓雾中。
王铁柱则狼狈地挥舞着工兵铲,砸开一道抓向他面门的黑影,那东西力量奇大,震得他手臂发麻,连连后退。
林九川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巨力猛地撞在他的胸口,将他狠狠掼倒在地!背包重重砸在背上,差点让他闭过气去。一张扭曲腐烂、只剩空洞白眼的怪脸,咧着布满黑色尖牙的嘴,正朝着他的喉咙咬下来!
死亡的腥气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乌光闪过!
“咄!”
苏翎的钺后发先至,直接将那怪物的头颅钉穿在地!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喷溅出来,落在林九川脸上,冰冷腥臭!
那无头的怪物尸体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
苏翎一把拔出钺,挡在林九川身前,声音急促而冷静:“是‘傀’!这东西不该在这里出现!它们是被‘钥匙’苏醒的气息引来的!罗盘是不是有反应了?!”
林九川惊魂未定,慌忙掏出滚烫的罗盘。只见那根指针正疯狂地颤动着,不再是毫无规律的摇摆,而是死死地指向峡谷的深处!
而这一次,指针的尖端,竟然弥漫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些怪物眼睛如出一辙的惨白光芒!
“指……指着里面!”林九川声音发颤。
更多的“沙沙”声从浓雾中涌来,一双双白色的眼睛在雾中亮起,越来越多,将他们隐隐包围。
王铁柱喘着粗气靠过来,声音发颤:“妈的……这么多?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苏翎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她握紧手中的钺,目光顺着罗盘指针指向的、雾气最浓重的峡谷深处望去。
“看来,‘答案’已经等不及要见我们了。”
她手腕一翻,钺刃上乌光流转。
“跟紧指针方向!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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