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立医院，作为医院的重点培养对象，刚回到本地医院担任住院医师。
穿着白大褂的萧乐戴着无框眼镜，头发盘起，面前摆放着病历本，钢笔，和听诊器，身后墙上贴着住院须知。
半透明的窗口里，萧乐忙碌着在做入院前的评估，窗外排起长队，工作繁忙，头也不抬。
队伍里，一袭白衬衣的男人搀扶着中年妇女，手里拿着地级市医院的转诊单，正探头查看窗口的编号。
手里抱着病例的女人皱着眉，看着长队，心生不耐，“妈，怎么不让爸托个关系，坐了一早上的车，还得在这排队。”
妇人叹息，本就对病情忧心，“托了关系，你这也得排队，还能插队不成？”
要不是找了人，连病房都住不上，人满为患，来到省城医院才知道就医的拥挤，这要是在地级市，医院里都是熟人，哪里至于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下一位。”
萧乐平静的嗓音传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无意识吸引了三人的注意，感到一丝熟悉，抬头看去。
肖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眉头皱起，紧紧盯着透明窗口的女人，如出一辙的五官，变白许多的肤色，和褪去狡黠纯真的儒雅书卷气，让他一度不敢确认，这是他记忆里那个坏分子家庭出身的萧乐。
“怎么了？”
肖母和韩甜甜看到呆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肖骑，盯紧萧乐，瞳孔骤缩，如同见了鬼一样。
韩甜甜失声：“萧乐！？”
她难以置信，这个她记忆中落魄在李家村后山养猪的坏分子，现在居然坐在省里医院的窗口里担任住院医师！？
这怎么可能。
萧乐才二十多岁。
唯一的可能，萧乐考上了大学，还是名牌大学。
萧母浑身一颤，记忆中那个令她厌恶至极的名字，差一点成为她儿媳妇的少女，被她诬陷，认定为趋炎附势的心机女。
望着低头与患者确认信息的女人，萧母眼里划过茫然，视线落在儿子和儿媳身上，她亲手促成的婚姻，结婚八年来争执不断，如今韩甜甜全职在家照顾孩子，和肖骑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没完没了的争斗。
因为萧乐，肖母这些年和肖骑的关系一直冰封，他难以释怀和原谅她当年的诬陷，到后来的颓废，如今在派出所担任副所长，时常不愿回家，生了个儿子应付家里，早出晚归见不到人。
肖母抬头望着，心里五味杂陈，看着缓缓减少的队伍，眼前恍惚。
其实面对这样如行尸走肉的儿子，她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丝名为后悔的裂痕，在高考恢复后，裂痕扩大，直至无数坏分子平反，通过丈夫的关系得知省城的萧家集体恢复原职，心里的裂痕便化作蜘蛛网。
肖母一直试图麻痹自己，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当年栽赃的必要性，如果不那么做，或许肖骑和萧乐根本坚持不到回城考大学就早早分手了。
她只能这么想。
可是当今天亲眼见到十年后的萧乐，嘴里的苦涩压过了对病情的不安和恐惧，她不敢转头去看儿子的神情，痛苦地闭上了眼。
轮到他们时，肖骑上前，僵硬着手，把转诊单递给窗内的萧乐。
通明的窗口在这一刻将他们隔开，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萧乐头也不抬，看着转诊单的信息，利落地给他办理住院手续。
……
整理好资料转交给他时，萧乐无意间一瞥，微微一怔，瞬间收回视线，“下一位。”
心里毫无波澜，只有见到一个少年时期错误的意外。
翻江倒海的肖骑如坠冰窖，在萧乐身上看不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她还恨他吗？
肖骑转身，捏着手续，扶着母亲返回住院部，嘴里发苦，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嘴馋狡黠的小丫头，成了如今省立医院冷漠疏离的陌生人。
十年的分别，早已物是人非。
肖母同样沉默着没有说话，担忧儿子的情绪，同时也是为了掩藏心底的愧疚。
韩甜甜面色阴沉，哪能看不出母子俩的复杂滋味，萧乐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盘旋多年，厌恶到了极点，成为她婚姻里的污点，在此之前，韩甜甜始终是得意的，因为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但是在见到事业有成的萧乐时，心里浓烈的不甘与嫉妒快要将她吞没。
当年一个养猪的小丫头片子，偷奸耍滑，馋嘴怯懦，也能有如今的成就，反观她，样样比萧乐拔尖，却是这般境地，做个家庭主妇和丈夫相互折磨。
“呵，还真是巧，那是萧乐吧？一晃眼都十年了，还真是有出息，不过看她那年轻的样，还没结婚生孩子吧？可别耽误一辈子了，哪像我们儿子都六岁了。”
韩甜甜把可能的未婚未育当做萧乐的薄弱点进攻。
这在肖骑和他母亲看来是不可理喻的。
但是肖母也明白儿媳妇的心理，出于对当年的难以释怀和愤怒丈夫的冷漠。
“过去的事提来做什么，先忙活完手头上的事吧。”
成功入住病房后，肖骑去给家里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告知明天手术的消息，让父亲放心。
做完这些后，他买了些水果和吃食走上住院部，偶然看到韩甜甜在和护士闲聊。
“同志，刚才给我们办理入住手续的萧乐是什么来头？看样子很年轻，这么年轻就当上医师了？”
韩甜甜迫切想要知道萧乐的情况，尤其盼着听到她不好的消息。
小护士一愣，旋即笑道：“您说萧医生啊！她可是首都大学研究生毕业的人才，我们医院的重点培养对象，多少医院争着抢着要呢！”
说完，小护士便要离开。
被韩甜甜拦下，“诶，那萧医生结婚了吗？”
得知首都研究生毕业，韩甜甜面容扭曲了一瞬，嫉妒的快要发疯，心里的酸水一阵阵的往外冒。
萧乐何德何能？
一个坏分子，居然在他们离开李家村以后考上的首都大学！
在当时要是有人这么告诉她，她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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