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砚第一次感觉到一个更资深的同行，且明确有反追踪、反侦查标注之人的恐怖。
那么一个大的人，转眼的功夫说没就没。
看着副驾上的背包，林砚现在很不确定自己的准备是否正确。如果连目标的行踪都无法稳定掌握，那么这些设备即便在精密又能有什么用？
挫败感像是冰冷的藤蔓般缠绕上来，但他很快将其强行斩断。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下来，他或许在别的地方依旧没有那么出色，但是在‘抗压’方面，已经是非同一般的存在了。毕竟现在可不是自我怀疑的时候。
回到大陆酒店，简单的和卡戎打了一声招呼，带着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走上了电梯。
从林砚进门，卡戎就一直在关注着林砚，对于林砚来说，大陆酒店现在已经算是他‘家’一般的存在了。即使是经过了艾蒂的严格训练，在这里，他的潜意识所驱动的本能还是会让他放下一些戒备。从而展露出些许能够被看穿的‘信息’。
不过卡戎也没有上赶着去询问林砚遇到了什么，对于林砚来说，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无论他在这条路上会遇到什么，他都要尝试着自己往下走，而不是依靠他们的帮助。
默默将林砚行为记录，卡戎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姿态，等待着下一位到来的住客。
随着电梯门开启，林砚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从背包中将自己今天记录了信息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林砚并没有优先梳理今天收集到的环境内容，而是在脑海中回忆并记录，从目标：理查德·索恩出现，他‘关注’到对方开始，对方与自己的种种行为。
他必须复盘这一次的行动，目标失踪的关键，究竟是对方自我的反侦察意识，还是因为自己不经意间暴露了某些的内容。
抬头望着天花板，林砚的眼神逐渐失神，记忆开始在表层浮现。与目标有所接触的第一个瞬间，是他关注到理查德·索恩从公司中出来时的画面。对方的行为表现与普通的上班族其实并无二致，只不过因为他对发力行为的逐渐理解，看穿了对方在推开大门之时展露出的‘发力感’，那一刻的紧绷，是在警惕...
手指轻敲在手臂之上，林砚在思考，那一刻对方的警惕，是否已经关注到了他？对于理查德而言，他自己所在公司的信息应该早就调查的无比清晰，所以公司的环境对于他而言应该是属于‘安全’的。从一个安全的地方，来到一个充斥着‘变量’的地方，那一刻的紧绷，对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林砚的瞳孔重新聚焦，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衣服。
日常装扮，没有问题。并非是每一个人每一个公司他们都要求必须穿西装上班。他这种偏日常打扮的人，在那个时段有很多。
所以不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问题？
林砚给自己的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不敢确定，毕竟对方隐藏在那个公司的时间，能做到销售主管的位置，还是那种亲自往外跑销售的主管，他就不可能会是空降而来的。其必然在那个公司入职多年，那么...
对方是否已经对周围在下班时间段，每一个出现在公司街道周围的人，都有一个‘印象’？
这个念头让林砚的背脊微微发凉。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今天作为一个‘新面孔’的出现，本身就足以引起理查德的注意了。对方那看似常态的警惕，或许在捕捉到他这个陌生元素时，就已经悄然提升了等级。
他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个推测：‘假设：目标对下班时段周边‘常驻面孔’有潜在记忆。新面孔=潜在风险标记。’
继续推演。如果理查德真的拥有这种级别的环境监控能力，那么对方在车站区的‘停留’意义就更加明确了。那可能不仅仅是在等车或简单观察，应该是更偏向于对他这个‘新面孔’的确认，确认他是否具有目的性。
回忆自己当时的行为，从目标出现开始，一直到对方抵达车站，这一时间段中，他可一直没有任何的短暂停留、驻足观察的行为...
林砚顿了顿，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行人的目标明确性！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下班时间段，每一个真正的行人都会带有明确的目标导向。
等车的人目光会搜寻来车方向，去停车场的人步履匆匆，视线会扫过停车的区域，寻找餐厅的人则会打量沿街的招牌...他们的所有观察和移动，都围绕着那个明确的终点在展览，即便是左右观察也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可他自己呢？
他很清楚，前往咖啡馆是他根据现场情况做出的临时决议，并非一开始就是明确目标的行为逻辑。在抵达咖啡馆之前，他的移动...
更像是一种在人群中的游荡。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观察也是发散性的，扫描着环境，最终才锁定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观察点。
这种缺乏明确目标指引的、带着‘寻找’和‘选择’意味的行为模式，在充斥着目的明确的下班人潮中，会不会像水墨滴入清水，形成一种难以言说，却能被高手感知到的‘不和谐’？
他立刻在笔记本上疾书：“关键疑点：自身移动缺乏‘目的性伪装’。在目标明确的人流中，‘游荡’+‘临时选择观察点’的行为模式异常。可能被识别。”
‘推演：目标的‘停留’，极可能是在验证这种‘异常’是否与他相关。而我随后的横向移动，极可能坐实了他的怀疑...？’
林砚在笔记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虽然推演出了这种结果，但是他却依然无法准确相信自己推演的可能。
这个发现像是一道透过缝隙的光，照亮了一种可能性，但光芒之外的区域依然笼罩在浓雾里。他捕捉到了‘行为目的性’这个关键变量，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未经证实的假设之上：理查德·索恩真的敏锐到了能在一闪而过的交错间，分辨出‘有目的的行进’与‘寻找目的的游荡’之间的那微妙的差别吗？
他不敢肯定。这种将对手过度神化的倾向本身就很危险，可能会让他变得畏手畏脚，甚至陷入自己编织的恐惧陷阱中。也许目标只是遵循着某种固定的安全程序，恰好在那个时间点执行了脱离程序，而自己的行为只是巧合地撞上了枪口？
“呼...”林砚长呼了一口气，双手揉按着太阳穴给自己放松着，毕竟这还只是第一天，缺乏决定性证据才应该是正常的。
他需要更多的验证，需要更多的观察样本。
想到这里，他浮躁的心绪反而重新沉淀了下来。不确定，就意味着需要更谨慎，但也意味着不必被单一的推测束缚住手脚。他将笔记本上的‘关键疑点’和‘推演’圈了起来，在旁边标注：‘待验证：行为模式纯度是否为关键暴露点？’
随即，他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制定一个更具有弹性的计划。核心将不再基于某个确凿的结论去行动，而是创造一个能够验证多个假设的观察环境。
‘明确目标：’
‘1.基础验证：确认目标出现时间、通勤方式是否固定。’
‘2.行为伪装：赋予自身明确行为逻辑，观察反应。’
‘3.环境测试：尝试在不同距离，不同角度观察，测试其警戒范围与敏感度。’
合上笔记本，林砚深吸一口气，将设备和笔记收回背包。虽然确定了明天要做什么，但每一步的不确定性却依旧存在。
今日目标的忽然失踪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惊撼，却也让他明白了一个经验更丰富的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虽然这个样子还不够具体，可是一个模糊的形状却已经在他的心中构建完毕。而对付这样一个目标，他就必须尽可能的将每一步都思考到位，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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