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整。
湛蓝市的夜像一块压下来的湿棉布,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只有城市昏黄的灯,投下一个个像是快断掉的呼吸。
张东宇穿着保安制服,外头罩着一件泛灰的风衣,脚步不快,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他手里没有武器,袖口藏着一根拆卸过的笔芯和一枚五元硬币。
他的目标很明确——靖长巷十三号,地图上早就被城市规划划成“拟拆迁区”,实际上早已废弃两年。
今晚,他要查的是这栋楼下面,那条在官方图纸上已经被“封死”的老通风井。
通风井入口的位置,在一面倒塌的围墙背后,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他当年参与过“煌麒渗透行动第六项·民间空间节点隐藏法”课程,他也不可能一眼认出这堆乱砖头下的破洞口不是自然塌方,而是被人“故意掩盖”。
他蹲下,掀开几块砖,伸手探入地面。指腹触到了一片石板,石板上布满淡淡的刻痕。
——不是文字,而是阵引锁节点。
这是煌麒组织常用的“低位锁阵”,用于隐藏空间节点传送阵或作为坐标锚定器。它并不会主动激活什么东西,只是一种静态的“布点”。
“老规矩还真没变。”张东宇低声笑了笑。
他左手在空气中轻轻一划,指尖隐约带出微光。他在激活灵封环的极限范围之内,调用了微弱的灵息。
只需三秒钟。
三秒后,刻痕亮起一道极细的银色光圈。他立刻将硬币抛入光圈中心,同时用右手按住地面。
“破阵方式也别太守旧了,”他轻声说,“我还以为你们换招了。”
“啪!”
地面下传来一声轻响。
那枚硬币并不是普通钱币,而是他在岗亭值班时用灵识反复“磨制”出的临时阵破引子。
阵点断裂,锁阵瓦解,光圈瞬间熄灭,地面恢复原状——甚至比刚才更“自然”。
张东宇站起身,扯了扯袖口,向四周看了眼。
没人。
当然没人。
他们还以为七号死了。
没人会为一个“保安”的晚间巡逻安排人监控一条废弃巷子。更没人会想到,张东宇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在这种角度,找到他们的布点残阵。
“不过保险起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细管,在破阵原点上点了一滴淡蓝色液体。
那是他自配的“灵质诱导剂”。
能在短时间内模仿“灵波启动信号”,吸引龙泽界式阵法自动误判残留信号,进而形成一对虚假‘空间活化反应’。
简单说,就是个反钓鱼陷阱。
对方要是再来复查,一脚踏进来,迎接他们的不是激活阵法,而是误导错位+灵识反噬。
张东宇拍拍手,转身离开,走回昏黄灯下。
风吹起他风衣的一角,掠过他冷静的侧脸。
“你们以为我在这养伤。”
“那我就让你们以为得更深。”
他脚步不快,却走得极稳。
风沙拂过靖长巷旧墙,他的背影被灯拉得很长,像是穿越战场归来的旧兵。
没人知道他刚刚拆掉的,是一场可怕的“准备动作”。
但他知道。
那是第一枪。
他们布局,他拆局。
他们动手,他不动声色地反杀。
“七号”,从没真正退场。
只是换了身制服。
第二天中午,第一中学体育馆侧门,一群体育生堵在武道社门口。
五个人,围着一个。
被围的是林瑾越。
“你小子什么意思?”领头那人是校篮球队主力,膀子壮,声音也壮,“上周我跟社长借器械练力量,是你举报的吧?”
林瑾越站在最中间,穿着武道服,肩膀沾了点灰尘,额头有点汗。
“是我。”
“你还有脸承认?你知道因为你,我被停训三天吗?!”
“你擅自用社里东西,登记也没有,我有什么脸不承认?”
旁边几个体育生一听,立刻起哄。
“嚯,这小子有脾气。”
“嚣张了啊。”
“他一直都这调调,安静,但怼人不含糊。”
体育队领头的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变得阴冷:
“你知道,我只要一拳下去,你这副架子,扛不住。”
林瑾越没有退,反而往前一步,站得更正。
“那你出拳试试。”
短短一句话,让周围瞬间静了一秒。
张东宇站在远处的树荫下,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靠在树干边,一手插兜,一手拎着保温杯,慢悠悠地喝水。
这是他第二次见林瑾越在冲突中不退让。
第一次是深夜武道社那个夜晚,林瑾越明知敌人不是人,还是拔棍迎战。
第二次,是现在。
对手是同龄人,是正常人,他仍旧没退。
有的人天生就不是怂人。
他不是练得最好,但他骨头直。
张东宇把杯子放低,轻声道:“来,让我看看你的拳头。”
……
龙瑜国民风彪悍,最近还刮起了一股习武风潮,所以篮球队的壮汉终究还是动了手。
右拳直冲面门,不带花哨。
这是典型的力量型选手出拳方式,压制对手视线的同时封锁后撤空间。
可林瑾越不是没练过。
他身体偏转,避开直拳,右脚后撤半步,沉肩、收肘、回转。
——定骨三式·第一式:贴身止冲。
这一拳没什么气势,但干净利落。
“咚!”
拳头打在壮汉的左肋上,瞬间打得对方踉跄后退,差点撞倒身后同伴。
四周鸦雀无声。
林瑾越右手放下,表情没有得意,也没有慌张,淡淡开口:
“我是练武的,不是你们的陪练。别把武道社当发泄场。”
说完,他拎起自己放在门边的书包,走进训练馆,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
张东宇靠着树干,笑了笑,抬脚慢慢走过那群体育生。
那些人看到他,立刻自动让出一条路。
谁不知道,这位东哥,是能一手拧飞社会大哥的狠人。
张东宇路过门口时,抬手敲了两下铁门。
里面没应声。
他自顾自开口:“你那招力道不够,要真打肋骨,还得再练脚下沉劲。”
门后还是没声音。
张东宇笑了笑,转身准备走,刚走两步,门内传来一句闷闷的回应:
“你会教?”
他停下:“看人教。”
“我什么人?”
“还不确定。”
“那我要是练了你教的,哪天犯事了怎么办?”
张东宇没回头,只留下一句:
“那我再亲手废了你。”
说完,大步离去。
阳光从教学楼投下斑驳影子,操场边的水泥地滚落一颗碎石。
林瑾越站在训练馆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
他的骨节还没鼓起,手上的力道也还不稳,但他忽然觉得——
自己的路,好像要变了。
下午第四节课,阳光还算温柔,教学楼二层走廊上却有些不对劲。
张东宇正在例行巡楼。按规定,保安每天下午两次在教职区和教学区巡逻,检查消防通道、露台门锁、洗手间安全隐患。
但他此刻的注意力,不在消防箱上。
而在他斜对面楼道转角处的那个人。
——那位所谓的“转学插班生”。
他穿着标准校服,肩上挎着一个书包,头发剪得很整齐,鞋子是校规要求的白底运动鞋,一切都挑不出错。
问题在于:
他走错了方向。
教学楼的东翼是高二年级,西翼是高三。他明明从东翼三班走出来,却绕到了西翼——还绕得极刻意,像是在避开走廊中央的监控。
张东宇靠着窗台,手中拿着一张安全检查表,假装在打钩。
余光始终没离开那人。
那名“学生”很快发现有人注意自己,脚步顿了顿,立刻切换为“迷路者”状态,转身朝张东宇走来。
“那个……老师,我刚转学过来,有点搞不清教室分布,能问一下高一二班怎么走吗?”
声音诚恳,眼神坦率,演技不错。
张东宇也笑了笑,指向对面:“直走右转,楼梯上去就是。”
“谢谢,谢谢您。”他点头哈腰,准备走人。
“等等。”张东宇开口,“你书包上的校徽,是贴的。”
对方一怔。
正常学生的校徽是绣在校服上的,这种贴纸式校徽只会出现在临时借服用的备用品上,而备用服只在极少数情况下发放,且必须有条码记录。
“哦,我今天借的,是临时换洗……后面会补齐。”
张东宇语气平淡:“借衣服也借书包?”
“……书包是我自己的。”
张东宇盯着他的眼睛,那种盯住猎物不松口的眼神。
对方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其实,我不是学生。我是教育局的暗访人员,今天是例行体验生身份的‘课内观察’任务,不方便提前通报。”
这套说辞倒是像模像样,若是一般老师,八成就信了。
张东宇却摇头:“教育局的暗访员不会走楼道死角。你刚刚绕过四个监控探头,脚步踩在瓷砖缝上,避免发出回声,习惯性规避视线重叠区。”
“你是受过战术渗透训练的人。”
空气安静下来。
那人不说话了,手指轻轻摸向裤缝——那里,通常是藏有应急反制装置的位置。
张东宇看了一眼他指尖的微幅动作,淡淡道:
“再动,我报警。你动得过我,但动不过公安局整个技术科。”
“我是合法人员。”那人嘴角扬起一点点弧度,“你没有证据。”
张东宇不怒反笑,缓缓凑近两步,声音低下去:
“你身上带着龙魂残息,但你自己没有修为。”
“说明你是炼过身的人——记忆可能是新的,肉体是旧的,灵魂被替换或植入。”
“你不是人类身份不明,而是本体不完整。”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精准切进对方心口。
对方脸色微变,脚步后退半步。
张东宇却没有再逼近,只是继续微笑:
“你不是来杀人的,是来传递东西的——但下次布线别走教学楼,孩子们的安全我不喜欢有人碰。”
“你可以走了,临走记得告诉你上面的人,布控失败了,东哥还在。”
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那人站在原地好几秒,最终咬了咬牙,快步离开。
他没有跟上。他不急。
因为他早在楼下角落,留了一条香灰痕。
这香灰是龙泽界才有的“影灰香”,只需对方体表沾上一点,他便能追踪其残息六小时。
张东宇回到岗亭,坐下,点开手机上的一张表格。
上面写着几个名字,都是近一个月来“身份背景不匹配”的校内新面孔。
他在最后一个空格,写上了今天这位:
【无名传递体|植入型微灵宿主|未发动攻击|可回传信息,优先干扰】
标注等级:低威胁
来源推测:龙泽界·五世家之一
他把表格锁进一枚加密U盘中,随手丢进抽屉。
然后,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低声道:
“被人忽视的感觉,还是略微不爽啊!”
风吹进岗亭,夹带一丝校园餐厅的饭香。
而张东宇的杀意,刚在一场言语交锋中,悄悄落地。
夜里十一点,第一中学校园安静得出奇,连常年吵个不停的老空调都罕见地没声了。
岗亭灯是黄的,偏暗,张东宇正低头写着保安日报。手里笔划得很慢,看似悠闲,实则——在听。
听风向。
听土壤被踩压时发出的极细碎声响。
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呼吸。
十秒后,他抬头。
一个身影站在岗亭后方的灌木带边缘,穿着学校清洁工的外套,戴着鸭舌帽,手里提着一个装满垃圾的袋子。
但袋子太鼓,鼓得不自然,像藏了某种设备。
张东宇没动,只轻轻开口:“这么晚还清垃圾?校政部门换班制了?”
那人不答。
下一秒,一道银线从黑暗中破空而出,直奔张东宇咽喉!
——不是剑,是细线。
龙泽界杀手常用的“控丝杀器”,由炼灵丝织成,无声无息,触即断喉。
张东宇左手一抬,反手拨开。
他拨得不是线,而是空气与线之间的角度差,只靠一点点力的倾斜,引导银丝错位飞过。
线切过他肩头,衣服破了,皮没破。
“看来你真是冲我来的。”
他站起身,脚步很轻,没有任何咚咚声。
对方也动了。
那名假扮清洁工的杀手将袋子一抖,一柄镰状短刃从中翻出,绕身旋转一圈,灵息炸开——龙魂三阶,爆发型灵体战法!
三阶,对普通武者来说已是极难招架。但对张东宇来说……不够看。
“手环状态:压制94%。”
系统在他耳边轻响,但他没理。
他不需要全力,只需要一式。
杀手欺身而至,身法飘忽,步伐在水泥地上几乎不留影子,明显是训练过“灵地步阵”,脚下纹路压气流、移重心、避识息。
但张东宇只是等。
等对方右脚落地,发力收身斜转时,他右手探出。
轻轻地,从旁伸进杀手内门,掌根贴在其肋下。
“战技·断脉旋步。”
脚步一踩。
手腕一扣。
一瞬之间,杀手整个人的气流、灵息、重心全被错位。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被抓住的动作,整个人就已旋转倒飞出去,“砰”一声撞在岗亭后墙,半边身体像被扭麻花一样脱力。
张东宇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
杀手张着嘴,血从牙缝里吐出来,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张东宇的脸,忽然瞳孔放大,喉结一震,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七……号?”
张东宇淡淡道:“你说得太晚了。”
他手掌按在对方胸口,一点灵息透入,精准切断对方的灵识传导神经线。
杀手彻底晕死过去。
不是死,是废。
张东宇从他怀里翻出一枚玉简状的“血令通灵符”——用血祭激活,可瞬间将“遭遇内容”回传至龙泽界指定信使节点。
“你们真怕死啊。”他嘲讽地笑了一声,把血令一脚踩碎。
但碎片还是溅出一滴残血,飞入夜空。
张东宇抬头,脸色微冷:
“算了,给你们点信号也好。”
“让你们知道——七号还活着。”
他将杀手拖到岗亭后面的暗角,用绳子缠住脚腕和手肘,将其固定成一个“受控睡姿”,确保六小时内无法恢复战斗力。
然后,他掏出一张“假日报”,盖章,收进档案箱。
走回岗亭,打开记录器,说了一句:
“今晚无异常。”
记录器低声回应:“收到,数据上传成功。”
张东宇靠在椅背上,头微仰,眼睛眯着。
今晚,他正式出手了。
对方来了,挑明了。
那他,就不藏了。
七号,从未死过。
龙泽界·北域·玄麟山·夜阙密殿。
这里地处九重灵脉汇集处,是北域九世家之一“禹家”的核心腹地。整座山被浓郁的灵雾覆盖,夜里看不见月,也看不见天,只能见一座座悬浮在空中的殿阁,仿佛倒挂苍穹。
此刻,夜阙殿内烛火通明。
一名穿金黑束甲的青年护卫疾步冲入殿中,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禀主上,星信之镜接收异常信号!编号x-073归类为‘高危密令残痕’,溯源判断为:龙泽界流放者遗血临终信息回传。”
殿中,坐在主位上的男子缓缓睁眼,目光如鹰。
他四十岁出头模样,面容冷峻,身后龙鳞披风如影随形,双瞳中隐隐流转银光。
“哪一组?谁死了?”
“未能识别身份,血令残破,仅传回五个字。”
“哪五个字?”
护卫跪地低声答:“‘七号,还活着。’”
短短六字,像雷霆坠地,炸得殿内烛火猛颤,灵气微荡。
周围守卫神情剧变。
主位之人却未动声色,只缓缓起身,眼神阴沉到极点,喉咙里压出一声低笑:
“呵……七号。”
“他不是七年前,死在峡谷反伏杀中了吗?”
“我们埋了三口假棺,用了十名替尸——还是被他活了下来?”
他低头,语气冷得像冰封地底:“通知旧案组,重启代号七号事件档案。调出所有残存线索。”
护卫小心地问:“是否通知律法部与龙鳞卫处理?”
“不。”
“为何?”
那人冷冷开口:“七号不死,说明律法部有人隐瞒,龙鳞卫未必可靠。”
他转头,望向殿外。
玄麟山的夜风将殿门吹得猎猎作响,殿门上方悬挂的家徽“辰”字,随风摆动,如一张随时准备撕碎仇敌的脸。
“召回旧案处理小组,启动‘封号杀令’。”
“七号,必须死。”
护卫重重应下,退入黑影。
殿中,只剩下主位男子低声咀嚼一句旧名,像在品味什么:
“七号……张东宇……”
“你竟然还活着。”
……
同一时间,龙泽界南域、律法部内线办公室某处,一道加密信件无声闪烁:
内容:目标代号七号未死
状态更新:已出现主动反杀行为
建议等级:最高
附言:界皇是否知情,尚未判断
信件在递送途中,被某只隐藏在暗格中的眼睛悄然捕捉。
这一刻,整个龙泽界高层局势,如湖面被扔下一粒石子。
波纹开始扩散。
而张东宇——
不再是一个人在原世界“服刑”。
他,重新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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