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一声清叱，如同九天惊雷。
白若月双手猛然向前一推。
锈剑上一道凝聚了她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的纯净光柱，狠狠轰击在那血光缭绕的核心禁制之上。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
由无数怨魂尸煞凝聚的邪阵核心，在这蕴含着天地正气的浩瀚灵力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血光寸寸崩裂，符文湮灭，笼罩整个战场的污秽怨煞之气，疯狂地宣泄消散。
战场上空，那轮被怨气遮蔽的冬日初阳，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甲士和被邪术操控的尸兵，动作猛地一僵。
覆盖在他们身上的“铁甲”光泽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露出下面苍白的面容。符纸也嗤啦一声燃烧起来，化作飞灰。
符咒固然好使，可在场的又并非修仙之人。
强行驱动，损耗的是自身气血。
那些反叛的大金士兵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成片成片地轰然倒塌，重新变回了冰冷的尸体。
邪阵，破了。
白若月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委顿在地，脸色比纸还白。
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蕴养恢复的一点根基，在这全力爆发下瞬间倒退。
她艰难地内视己身。
胸口那道盘踞的黑色咒纹，又悄无声息地蔓延了一丝，缠绕在心脏附近。
神魂深处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咳咳……”白若月忍痛盘膝坐好，双手掐诀。
微弱却精纯的灵力艰难地在受损的经脉中流转。过了许久，体内反噬狂暴的气息才稍稍平复，她再次将自身的力量重新封禁。
憋屈了太久的大金精锐，在张猛的嘶吼指挥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反攻！屠杀！
局势瞬间逆转。
失去邪术依仗的大炎军队，面对杀红了眼、要为死难袍泽复仇的大金精锐，节节败退。
清理战场、肃清残敌、重新掌控整个城区，依旧耗费了大量时间。
当夕阳的余晖将战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喧嚣才渐渐平息。
张猛和孙先生站在瓮城的残垣断壁上，望着下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脸上没有丝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和后怕。
巨大的伤亡数字如同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
一个素白的身影，步履有些虚浮，缓缓走上了城楼。再无人敢将她视为寻常女子。
白若月仅仅是站在那里，平静的目光扫过，张猛和孙先生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仙子！”张猛“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满脸羞愧与后怕，“末将……末将罪该万死！是末将贪功冒进，不听仙子警示，害得……害得那么多兄弟白白送死！请仙子责罚！”他声音哽咽，想起那些在铁甲士和尸兵刀下惨死的同袍，心如刀绞。
孙先生也深深躬身，冷汗浸透了后背：“仙子明鉴！是在下……是在下心存侥幸，刚愎自用，误判形势，才酿成此等大祸！万死难辞其咎！”
白若月看着跪地请罪的两人，眼神平静无波，声音却冷得像冰：
“没错，张猛，你确实有罪。”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副将，“错在贪功冒进，错在身为将领，却视手下将士性命如草芥。一念之差，你害死了多少人？那些信任你、跟随你冲锋陷阵的士兵，他们的命，谁来赔？”
张猛浑身剧震，头埋得更低，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白若月的目光转向孙先生：
“而你，孙先生。
错在自以为是，错在用凡俗的权谋和侥幸之心，去揣度这涉及邪法妖术的战场。
你们对敌人的手段一无所知，就敢凭着一点‘有效’的假象和所谓的‘稳妥’计划，把成千上万将士推向死地？
真把底下的将士当人了吗？
还是只把他们当作你谋算棋盘上随时可弃的棋子？”
孙先生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白若月的话剖开了他内心深处的侥幸和算计。
“仙子所言极是！句句诛心！”一个略显虚弱却带着雷霆之怒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名亲兵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材高大，脸色蜡黄的中年将领走了过来。
这人胸口还裹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正是昏迷多日的主帅——裘将军！
“将军！您……您醒了？！”张猛又惊又喜，挣扎着想站起来。
“哼！我要是再不醒，你这个夯货，怕是要把我大金数万儿郎都葬送干净了！”裘将军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跪在地上的张猛和孙先生，最后停留在孙先生那张惨白的脸上。
他在亲兵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孙先生面前，声音冰冷：
“孙先生，本将军有一事不明。那日我督战时所中的流矢，角度刁钻……为何是从我背后射来的？嗯？”
“什么？！”
张猛如遭雷击，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裘将军，又看向瞬间面无血色的孙先生。
孙先生身体晃了晃，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将军……我……我……”
“哦？”白若月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军营内斗，权力倾轧，在这生死存亡的战场上依旧上演。
原来如此，水比想象的更深。
她本有心看看这出戏如何收场，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
心中牵挂着判官庙里命悬一线的青雀。她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
“裘将军，军中内务，稍后再审不迟。”白若月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对峙，“先把陶甲带来，我有急事找他。半日之后，我会再回来。”
裘少戎不知自己昏迷期间军中具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亲卫的禀报和眼前孙先生的异样，让他瞬间抓住了机会。
借仙人之势，以雷霆手段清理门户，稳固军权。
他听到白若月说要离开，心中一紧，又听到“半日后回来”，立刻心领神会——这是给他时间处理“家事”。
裘将军心中一凛，立刻会意，对亲兵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仙子吩咐吗？快去把陶义士请来！” 他特意用了“请”字。
很快，陶甲被带了过来。她脸色灰败，神情复杂。
邪阵被破，大金惨胜，足以证明白若月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老钟是叛徒，她带来的破法是假的陷阱，青雀……想到青雀快死了，陶甲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住。
她看到白若月疲惫苍白的脸色，更是愧疚难当。
“妹子……”陶甲声音干涩，不知该说什么。
白若月没有看她脸上的愧疚，也没有解释自己的状态，只是平静地说：
“走吧。青雀还在等着你呢。”
短短一句话，敲在陶甲心上。她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好！走！”
白若月不再理会裘将军等人复杂的目光，带着陶甲，转身离开这片满是血腥和算计的战场，朝着青雀所在的那座破败的屋子，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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