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寒意，吹得小胡同里呜呜作响。
张鹏感觉自己手里的那几张纸，比冰块还要冷，冻得他骨头缝里都冒寒气。
“伟哥，这……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他声音发颤，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顾伟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是假的！肯定是假的！是苏月禾那个贱人要害我！害我们全家！”
“鹏子，你得信我啊！我们是兄弟！”
张鹏心里烦躁得不行。
信你？我怎么信你？
你妈王秀莲被抓进去的时候，可是人赃并获！
现在又冒出这么个要命的东西，字里行间写的都是“货品”、“交接”，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要是真的……
张鹏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他扶起烂泥一样的顾伟，嘴上应付着：“行了伟哥，你先别慌，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办法。”
“你一定要帮我啊鹏子！”
顾伟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鹏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顾伟塞进他家那个破旧的院子里，然后揣着那几张要命的纸，魂不守舍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他爸张局长正坐在客厅看报纸。
“爸。”
张鹏心虚地喊了一声。
张局长从报纸后面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又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去了？一身的酒气烟味，像什么样子！”
“没……没去哪儿。”
张鹏躲闪着他爸锐利的目光，就想往自己屋里溜。
“站住！”
张局长一声低喝，把报纸往桌上一拍。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脸色煞白，魂都丢了。”
张鹏心里一哆嗦。
他爸当了一辈子警察，那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什么都瞒不过。
他站在原地，手插在兜里，死死地攥着那几张纸，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说，还是不说？
说了，就把顾伟彻底卖了，他们兄弟情分就完了。
可要是不说，这东西万一是真的，自己知情不报，那可是包庇罪！
他爸的前途，他们张家，都得被自己给毁了！
张局长的脸色越来越沉。
“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张鹏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我让你把手拿出来！”
张局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鹏浑身一颤，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几张皱巴巴的纸。
张局长一把拿了过来。
他只扫了一眼，瞳孔就猛地一缩。
那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张鹏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许久，张局长才抬起头，声音低沉得可怕。
“这东西，哪来的？”
“是……是顾伟给我的。”
张鹏不敢隐瞒，把今晚在台球室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他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给他的，说是他妈托人带的……”
“他还说，这肯定是苏月禾搞的鬼，是陷害……”
“闭嘴！”
张局-长厉声打断他，
“陷害？这么清晰的记录，时间、地点、特征、价格，一应俱全！你跟我说这是陷害？”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这是能掉脑袋的罪证！”
张鹏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脸都白了。
“爸，我……我也不知道啊。伟哥他求我，让我拿给您看，说一定要证明这是假的……”
“证明？”
张局长气得发笑，“好，我这就让他来好好‘证明’一下！”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市局的号码。
“喂，小李吗？我是老张。你带两个人，跟我去个地方，‘请’一个人回来喝杯茶。”
电话那头立刻应道：“是！局长！”
张鹏彻底傻眼了。
“爸，您……您这是要抓伟哥？”
“不是抓，是请他协助调查。”
张局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现在立刻回房间去，今天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要是让我知道你通风报信，我亲手打断你的腿！”
张鹏看着他爸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冰冷，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他知道，顾伟这次，彻底完了。
不到半个小时，警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顾家大院附近的一条小巷里。
张局长亲自带队，敲响了顾伟家那扇破败的院门。
开门的是宿醉未醒的顾伟，看到门口站着一身警服的张局长，后面还跟着两个警察，他瞬间酒醒了一大半。
“张……张叔叔？您怎么来了？”
顾伟的舌头都开始打结。
“顾伟，有点事情想请你回局里配合我们调查一下。”
张局长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调查？调查什么？”
顾伟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张鹏出卖了他。
“鹏子呢？是不是鹏子跟你说了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局长懒得跟他废话，对身后的人一挥手。
“带走。”
两个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顾伟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没犯法！”
顾伟终于慌了，开始疯狂地挣扎、嘶吼。
“张叔叔！你不能抓我！我爸是顾振华！我妈是……”
“你妈现在就在牢里。”
张局长冷漠地打断他，
“你要是还想让你爸安稳退休，就给我老实点！”
提到他爸，顾伟瞬间像被戳破了的气球，蔫了下来。
他知道，他妈倒了，他爸也被停职了，顾家现在就是个空架子，根本没人能保得住他。
他被两个警察架着，双腿发软，几乎是拖着走出了院子。
巷口，自行车后座上的苏月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搞定了。”
顾云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苏月禾回头，看到他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会全招了吗？”
“他那样的蠢货，不用审，吓唬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顾云?笑了笑，踩动了脚踏板。
“走吧，回家。鱼儿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就该准备更大的鱼饵，去钓那条真正的大鱼了。”
自行车在寂静的夜色中，悄然远去。
审讯室里，刺眼的灯光照在顾伟惨白的脸上。
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张局长就坐在他对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审讯室里只有顾伟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这种无声的压力，比严刑拷打更让人崩溃。
终于，顾伟撑不住了。
“我说！我全都说！”
他哭喊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那东西真不是我的！是那个姓苏的女人！是她陷害我！是她想毁了我们顾家！”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那个神秘女人、那几张纸的来历，全都说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疯狂地咒骂苏月禾。
负责记录的警察面面相觑。
张局长却面无表情，只是将那几页复印件，推到了顾伟面前。
“上面的内容，你看过吗？”
“我……我没看清……”
顾伟眼神躲闪。
“没看清？”
张局长突然提高了音量，
“没看清你吓得跟见了鬼一样？没看清你把它当成烫手山芋一样扔给你最好的兄弟？”
顾伟被吼得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母亲王秀莲，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她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伟疯狂摇头，
“我妈平时就在家待着，有时候会回娘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着他这副又蠢又怂的样子，张局长知道，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顾伟的惊慌和恐惧，已经从侧面证实了，这份账本，极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那上面记录的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交易”，张局长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了。
这背后，绝对牵扯着一个庞大而严密的犯罪组织。
这件事，必须立刻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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