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添了一对龙凤胎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京市大院传开了。
顾老爷子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
哥哥叫顾昭阳，昭示着光明与希望。
妹妹叫顾月明，取自“海上生明月”之意，清冷而皎洁。
自从两个小家伙出生后，槐树胡同的小院，就再也没有真正清静过。
这里，成了顾家和舒家新的中心。
顾老爷子几乎是天天都来报道，抱着曾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舒云更是直接在这里住了下来，将照顾孙子孙女和儿媳妇的重任，全权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二十年的囚禁生涯，在她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但此刻，看着儿子一家幸福美满，看着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生命，她觉得，自己所有的苦难，都值了。
她每天都乐呵呵的，抱着小昭阳，给小月明唱自己编的摇篮曲，脸上总是挂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然而，这份暖阳下的幸福，却有一丝极难察觉的阴影。
而第一个发现这丝阴影的，是苏月禾。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舒云抱着刚刚睡醒的小月明，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轻轻地摇晃着。
“乖孙女，快快长，长大了像妈妈一样，又漂亮，又能干……”
她一边哼着，一边用手，轻轻地点了点小月明肉嘟嘟的脸蛋。
苏月禾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
就在这时，舒云的手，忽然，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的笑容，也僵硬了那么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细节，快到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
但，没有逃过苏月禾的眼睛。
苏月禾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的身体，经过雷电的反复淬炼，五感早已超越了常人的范畴。
她能清晰地听到，在舒云那温柔的哼唱声下，她呼吸的节奏，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紊乱。
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出现了一个不该有的杂音。
这绝对不是一个健康的人，该有的状态。
苏月禾的心，沉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没有当场点破。
到了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后。
苏月禾悄悄进入了高科技空间。
她来到了【基础医疗仓】。
虽然现在她已经解锁了更高级的权限，但这个医疗仓里，依旧存放着许多精密的诊断设备。
她调出了一个只有掌心大小的、银色的手持式扫描仪。
这是末世用来进行野外生物组织分析的设备，可以无声无息地，对生命体进行一次全面的、深入到细胞层面的扫描。
苏-月禾拿着扫描仪，悄悄来到了舒云的房间门口。
她没有进去。
只是将扫描仪，对准了房门。
仪器的穿透力，足以隔着一堵墙，完成扫描。
一道淡蓝色的、肉眼不可见的光束，从扫描仪上射出，笼罩了整个房间。
几秒钟后，扫描仪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扫描完成。
苏月禾立刻返回空间，将扫描仪连接到医疗仓的主电脑上。
屏幕上，一连串复杂的数据和三维人体模型，飞速地生成。
当最终的诊断报告，以红色的、加粗的字体，出现在屏幕上时。
苏月禾的瞳孔，猛地一缩。
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在她的心上。
【诊断对象：舒云】
【生理年龄：52岁】
【细胞活性年龄：72岁】
【综合诊断结果：多器官系统性衰竭，不可逆转。主要诱因：长期营养不良、精神压迫，以及……‘伊甸园’基因提取实验导致的细胞结构崩溃性损伤。体内残留高活性、不明性质的神经毒素，已侵入中枢神经系统及循环系统。】
【预计剩余生命周期：180-200天。】
不可逆转。
这个词，让整个医疗仓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苏月禾站在屏幕前，一动不动。
她想过舒云的身体会有亏空，但她从没想过，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伊甸园”计划，那个疯狂的科学家，不仅仅是囚禁了她二十年。
他是在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榨干了她全部的生命力。
她能活到现在，能撑到被救出来，能看到儿子，看到孙子孙女，完全是靠着一股强大到超乎想象的意志力。
她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在奏响了最幸福的乐章之后，随时都可能会，崩断。
苏月禾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脑海里，闪过舒云抱着孩子们时，那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
闪过她为了给孩子们挑选最柔软的布料，在灯下，戴着老花镜，一看就是一晚上的身影。
她是在用自己最后的时间，燃烧自己，来温暖这个她失而复得的家。
苏-月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又酸又胀。
她可以治好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病。
她的空间里，有能让断肢再生的基因修复液。
但，她却无法挽回一个，从生命本源上，就已经被彻底摧毁的人。
这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所不能”，是如此的苍白。
她调出了医疗仓里所有的治疗方案。
基因重组？细胞再生？纳米机器人修复？
主电脑的回答，冰冷而绝望。
【所有治疗方案，成功率低于0.1%。强行治疗，有极大概率，会加速细胞的崩溃，缩短剩余生命周期。】
苏月禾在冰冷的医疗仓里，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她删除了所有的扫描记录和诊断报告。
然后，走出了空间。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顾云泽和两个孩子，都睡得很沉。
她走到摇篮边，看着两个孩子恬静的睡颜。
小昭阳睡着了还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小月明则咂着小嘴，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笑。
苏月禾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们的小脸。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既然无法挽回，那就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给她，和给这个家，留下最美好的、没有任何遗憾的回忆。
第二天一早。
苏月禾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起床，平静地吃早餐。
顾云泽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正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本画册，给舒云和老爷子，展示他为两个孩子设计的、未来的成长计划。
“妈，爷爷，你们看，这是我设计的，昭阳的‘少年天才培养路线图’。三岁开始学多国语言，五岁接触量子物理……”
“还有月明的，这是‘公主养成手册’，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一样都不能少，必须是文武双全的最飒小公主！”
舒云和顾老爷子，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点头，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看行！我们顾家的孩子，就该有这个标准！”
“哎呀，会不会太累了？孩子还小呢。”
苏月禾看着眼前这温馨热闹的一幕，看着舒云那充满期盼和幸福的眼神。
她端起手边的牛奶，喝了一口。
味道，却有些发苦。
她放下杯子，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妈。”
“哎，怎么了月禾？”舒云立刻关切地看过来。
苏月禾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却很认真的笑容。
“我们，拍一张全家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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