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枯骨坡上的茅屋却透着几分孤寂的微光。
赵咸鱼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冰冷的硬馍硌得她牙酸,可她却仿佛不知饥饿,只是机械地啃着。
屋外,山风裹挟着山下村民狂热的叩拜声和赞美,一浪高过一浪,那些“神女”、“活菩萨”的称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半块馍。
透过简陋的窗棂,她能看到月华之下,那片曾让她引以为傲的稻田,此刻正泛着一层令人心悸的圣洁金光。
“我……我只是想种点菜填饱肚子……”她喉咙干涩,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怎么就成了神仙?”
恐惧如藤蔓般疯长,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越想越怕,如果被官府知道,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抓起来?
如果被京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会不会把她连同这片稻田都抢走?
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
“求求了,要是明天一早,大家都把这事忘了,该多好啊……”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绝望地低声祈祷。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话音刚落,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稀薄晨雾悄然弥漫开来。
雾气拂过稻田,那刺眼夺目的金光竟如潮水般缓缓褪去,一寸寸地隐入稻穗之中。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曦刺破黑暗时,整片稻田已经恢复了寻常稻谷的模样,饱满的谷粒在阳光下闪烁着朴实的土黄色,唯有那股沁人心脾的异香,依旧萦绕在山坡上,证明着昨夜的一切并非幻梦。
然而,神迹可以消退,人心中的贪婪与嫉妒却不会。
周家庄园内,周文昭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
他派去的人回报,神稻的金光消失了!
他先是一怔,随即狞笑起来。
机会来了!
“来人!”他阴冷地唤来心腹乡绅,“立刻去村里散布消息,就说那赵家丫头是个修炼邪术的妖女!昨夜施展幻术迷惑众人,所谓的‘神稻’,不过是她用不知名的染料染出来的谷粒!如今法术失效,自然就变回了原样!”
他又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再去镇上请那位‘铁口直断’的刘道长,让他出来说,近日西南方向地气逆冲,恐有妖孽祸乱龙脉,必须尽快斩妖镇邪,否则必有大灾!”
一时间,流言如瘟疫般在枯骨坡下的村庄里传开。
“真的假的?那金光怎么说没就没了?”
“肯定是妖术!不然哪有稻子会发光的?”
“我就说嘛,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种出神物!”
部分曾经跪地叩拜的村民开始动摇,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人心最是善变,昨天还能将你捧上神坛,今天就能将你踩入泥潭。
“放你娘的屁!”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在村口炸响。
铁牛赤红着双眼,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他一把推开几个正在嚼舌根的村民,冲回自家院子,不多时,竟将粮仓的木板生生扒开,露出了里面金黄饱满的谷粒。
“都给老子看清楚!”他抓起一把稻米,声音嘶哑地吼道,“我昨晚就收了半袋,回家煮了给我家那条病了三年、腿都瘸了的老狗吃!你们看!你们自己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条瘦骨嶙峋的老黄狗,此刻竟奇迹般地站得笔直,正欢快地摇着尾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那条曾经萎缩的后腿,此刻竟能稳稳地支撑住身体!
铁牛虎目含泪,指着那些散布谣言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谁再敢说咸鱼妹子是妖女,污蔑神稻,我铁牛第一个跟他拼命!”
村口的百年老槐树下,陈阿婆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她没有怒吼,只是将一本泛黄的《农经》捧在胸前,用苍老而清晰的声音诵念着:“天降嘉禾,地生甘霖,此乃盛世之兆,万民之福……尔等受神女恩惠,不知感恩,反听信奸佞小人毁谤,就不怕遭天谴吗!”
老阿婆在村中德高望重,她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那些摇摆不定的村民心上。
茅屋里,赵咸鱼听着外面的争吵,心中既感动又焦急。
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迎着无数复杂的目光,走到了田边。
她宣布了一个决定:“为了感谢大家的守护,也为了平息纷争,我愿意将一部分稻谷分给村里最贫困的几户人家,并且,今晚我会在村口亲自主持‘尝新宴’,请村里的长辈们都来尝一尝这稻米。”
夜幕再次降临时,村口晒谷场上燃起了篝火。
赵咸鱼笨拙地架起一口大锅,将脱好壳的糙米倒了进去。
她甚至不太会控制火候,一张小脸被熏得像只花猫。
村民们围在四周,气氛紧张而诡异。
相信她的人满怀期待,怀疑她的人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当锅里的粥渐渐变得粘稠,一股比之前稻香更加浓郁、更加醇厚的香气猛然爆发开来!
那香气仿佛有生命一般,钻入每个人的鼻孔,让他们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就在赵咸鱼揭开锅盖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翻滚的粥面之上,蒸腾的热气竟汇聚成一朵淡淡的金色莲花虚影,在空中盘旋了片刻,才缓缓消散。
“金莲!是金莲显圣啊!”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赵咸鱼将第一碗粥颤抖着端给了村里一个咳嗽了半辈子的老汉。
老汉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滚烫的粥水入喉,化作一股暖流冲刷着他的五脏六腑。
下一刻,他猛地咳出一口浓痰,之后,那困扰他几十年的咳嗽声,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
“不咳了……我真的不咳了!”老汉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一下,再无人怀疑!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争先恐后,不是为了喝粥,而是为了跪倒在赵咸鱼面前,虔诚地叩拜。
那些之前散布谣言的乡绅,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悄悄溜走了。
百姓的热情一旦被点燃,便如燎原之火。
当天夜里,村民们自发组织起了“护稻队”,手持棍棒锄头,日夜轮班,将整个枯骨坡守卫得固若金汤。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司天监。
监正再次硬着头皮上奏:“启禀陛下,枯骨坡上空瑞气不散,反而愈发凝实,似有圣物镇压土地,此乃天佑我朝之大祥瑞!”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扶手:“祥瑞?地方官府为何至今毫无奏报!一群饭桶!竟敢隐瞒此等大事,是想欺君罔上吗!”
“内务府!”皇帝怒喝道,“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往彻查!若真有神物,即刻收归国有,献于朕前!若有妖人作祟,就地格杀!”
圣旨迅速拟好,快马即将出宫。
然而,就在信使经过一道幽深宫门时,一道鬼魅般的人影悄然出现,又悄然消失。
信使只觉得脖颈一凉,仿佛被风吹过,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清冷幽静的书房内,凤玦展开了那份刚刚到手的黄绸密令。
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指尖沾了点墨,轻描淡写地在几个关键的字眼上涂抹修改。
“收归国有”四个字,被他改成了“安抚民情”。
“就地格杀”则变成了“详察其主”。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觉得还不够,又取来一支朱笔,在圣谕的末尾,用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无上威严的笔迹,亲笔批注了一行小字:
“冷宫赵氏九女,虽废黜民间,然皇家血脉未除。若此女真得天眷,未尝不可为国所用,当谨慎待之。”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将枯骨坡染成一片血色。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赵咸鱼正蹲在屋后的菜园里拔草,听到这阵不同寻常的声响,她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山坡下的官道上,尘烟滚滚,一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禁军正策马疾驰而来!
他们身上的盔甲在夕阳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与村庄的祥和气氛格格不入。
为首的一名校尉,高高举着一卷黄绸圣谕,那明晃晃的颜色,刺得赵咸鱼眼睛生疼。
她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这下真的躲不掉了。
而就在她心神巨震,手足无措之时,山坡另一侧的阴影里,一名潜伏已久的黑衣密探,看到禁军队列的出现,眼中精光一闪,悄无声息地点燃了一支细小的焰火。
一道微不可见的赤色信号,在暮色中冲天而起,转瞬即逝。
天机阁的注视,终于从幕后,走向了台前。
尘埃落定,禁军在枯骨坡外勒马列阵,肃穆的寂静笼罩了整片山野。
那名领头的校尉翻身下马,手持圣谕,一步步走向面色苍白的赵咸鱼和严阵以待的村民们。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缓缓展开了手中的黄绸,那洪亮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即将宣读来自帝国中枢的最终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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