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脑补的教诲
残阳如凝血，悬在洪荒天际。
陈安倚着安全区边缘半塌的石墙，粗布短衫浸满尘灰，发梢还沾着方才混战时崩飞的碎石渣。他望着远处翻涌的妖云与地底透出的幽蓝鬼火，喉间像塞了团浸血的棉絮，干涩地挤出半声叹息：“唉……”
这声轻叹本该消弭在焦土风里，偏生撞在天地初开残留的混沌气中，竟如滚油入水——
妖皇震魂：帝俊识海轰然炸开混沌星云坍缩之景！
北溟龙宫深处，帝俊正攥着碎裂的龟甲推演战局。龟甲上“巫妖必有一伤”的谶语还在灼烧，忽闻这声叹息穿透九重天幕，直贯识海！
“咔嚓——”
龟甲裂纹如蛛网蔓延，每一道都渗出金红神血。他道心处悬浮的十二品功德金莲剧烈震颤，三片最莹润的莲瓣竟生生裂开，锋利碎片扎进元神，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识海幻象骤变：原本翻涌的巫妖大战血云突然凝结，化作漫天星屑簌簌坠落。混沌中浮出四个鎏金大字——“征伐将倾”。帝俊踉跄扶住九龙御座，玄色帝袍上的日月云纹无风自动，金线绣成的应龙仿佛活了过来，在袍角翻涌嘶吼。他颌骨咬得咯咯作响，渗出血沫沾在玉冠上，恍惚看见自己挥剑斩落的不是共工头颅，而是妖庭千年底蕴。
“咳……”
一口金血喷在龟甲上，帝俊望着掌心蜿蜒的血痕，终于想起三日前祖巫们递来的和书。那时他只当是缓兵之计，此刻方知，天道早就在敲警钟了。
祖巫胆寒：共工蟒尾鳞隙血珠“啪嗒”灼穿岩层。
不周山断崖下，共工正攥着破碎的地书发怔。这位曾撞断天柱的莽夫，此刻尾椎骨处传来灼痛——鳞甲缝隙渗出的血珠刚坠在黑岩上，“滋啦”一声便烧出焦洞，直通地心。
那声叹息钻进他耳膜，竟凝成盘古开天斧的虚影！玄铁斧身流转着混沌青气，刃口还沾着开辟天地时的星屑，当头劈下时，竟将他积郁千年的煞气血柱劈得粉碎。地火岩浆凝成的匹练原本缠绕在他腰间，此刻如被无形巨手攥住，“唰”地缩回地缝，连岩浆滴落地面都蒸发成白雾。
共工踉跄后退，蟒尾重重拍在山壁上。他望着掌心被反震力震裂的血痕，忽然想起幼时听老祖巫说，盘古父神开天辟地，不是为了杀尽异己，而是要给万物留一线生机。
“噗——”
他猛地吐出一口带着火星的黑血，蛇信子颤抖着舔过唇角：“老子……竟成了父神罪人？”
万灵顿悟：九婴九首埋入焦土，妖血凝成“止戈”血篆；
南疆密林中，九婴九颗头颅正疯狂撕咬着冲来的金乌卫。忽闻叹息，最前头的蛇首猛地顿住，蛇信子僵在半空。紧接着，九首齐齐发出哀鸣，主动松开口中叼着的妖兵，一头扎进焦土。鲜血渗入泥土，竟凝成四个血色大字——“止戈为武”。
昆仑山巅，后土足踏黄泉冰链而来。她本欲以轮回之力化解这场杀劫，可那声叹息入耳，冰链突然寸寸断裂。浊浪倒卷着往回涌，最终没入盘古殿虚影之中。后土望着空荡荡的掌心，终于明白：轮回不是为了收容更多怨魂，而是要让生者懂得惜命。
最妙是人间草木。篱笆边老柳本被妖火烧得焦枯，此刻枝桠垂下露珠，在叶尖凝成极小的“和”字金纹；田垄间萝卜表面的白霜融化，渗出细密的纹路，竟是“止戈”符印；村头那口陶瓮井水，原本因煞气翻涌，此刻平复如镜，倒映出洪荒山河重归清宁的景象。
无声的训诫：脑补的圣谕
天庭，帝俊望着重新聚拢的星斗，指尖轻轻抚过龟甲裂痕。河图洛书在案上自动展开，原本显示的“巫妖血战三日”虚影正寸寸崩散，化作星子融入夜幕。他闭目长叹：“原来连年征伐，早已耗尽了妖族气运……这声叹息，是警吾等止杀。”
北溟，共工盘坐在地，蟒尾缓缓蜷起。他望着自己掌心与新生的鳞甲，骨翼不再张扬地扇动，空间褶皱随着他的呼吸渐渐平复。“盘古父神开天，不是为了杀伐。”他低沉的声音震得山壁簌簌落石，“是要给这天地，留一线生机。”
陈安背脊的冷汗早浸透了粗布短衫，此刻仍僵立如朽木。他茫然望着骤然平息的煞气妖云，喉结滚动咽下嘴里的血腥气——方才那声叹息，不过是他力竭时的本能，哪想过能引动这天道般的训诫？
安全区里的修士们已陆续探出头来。有人望着天空消散的妖云，喃喃道：“这是……天罚停了？”有人跪下来，对着陈安的方向叩首：“多谢圣人点化！”
陈安听得一头雾水，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圣人？我？”
他哪里知道，自己那声混杂着疲惫与无奈的叹息，已被各族脑补成天道垂训。妖皇以为是警世恒言，祖巫认作盘古遗泽，连草木都从中悟了“和”道。
残阳终于沉下地平线，暮色漫过焦土。陈安望着逐渐安静下来的洪荒，只觉荒诞又恍惚——原来有时候，改变天地的，未必是惊天动地的伟力，可能只是一声，连自己都没在意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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