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无桀在第十层那石破天惊的一拳,不仅震撼了全场观战者,其引动的精纯灼热的武道意蕴,更是如同黑夜中的明灯,瞬间吸引了雪月城最高层的注意。
登天阁顶,一道身影悄然浮现。那人身着青衫,面容儒雅,三缕长须随风轻拂,眼神温润却深邃如海,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力量。他手中并无兵刃,但站在那里,整个人便如同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散发着无坚不摧的锋锐气息。
正是雪月城三城主,枪仙——司空长风!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第十层气势正盛的雷无桀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雷梦杀的儿子?竟能将火灼之术领悟到‘心灯自明’的境界?倒是块璞玉……”
但随即,他的目光便越过了雷无桀,穿透层层空间,精准地落在了下方广场边缘,那个双手拢袖、气质温润的青衫游医身上。
方才,就在雷无桀气息萎靡、即将落败的瞬间,司空长风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精纯平和到极点的神念之力,如同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登天阁,点醒了那个陷入瓶颈的雷家少年。
是此人!
司空长风心中微凛。此人气息内敛,看似病弱,若非方才那一下神念波动,连他都几乎要忽略其存在。这等敛息功夫,以及对武道本质一针见血的点拨能力,绝非寻常游医所能拥有!甚至,他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此方天地武道隐隐不同的“道韵”。
“来自世外?”司空长风想起了之前收到的一些关于三顾城、关于忘忧大师坐化之地的零碎信息,其中似乎都隐约提到了一个神秘的青衫游医。
心念电转间,司空长风身影一晃,已从阁顶消失,下一刻,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李莲花身侧不远处。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只有近在咫尺的萧瑟猛地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显然认出了这位三城主。
李莲花仿佛早有预料,缓缓转过头,看向司空长风,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执了一个平辈的见面礼:“在下李莲花,见过枪仙。”
司空长风目光如电,仔细打量着李莲花,似乎想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微微一笑,还了一礼,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试探:“李先生妙手回春,医术通神,司空早有耳闻。更难得的是,对武道亦有如此真知灼见,方才点拨那雷家小友,令其顿悟,司空佩服。”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司空不才,见猎心喜,有一式‘问路’,想向李先生‘请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
“请教”二字出口的瞬间,司空长风并未动用他名震天下的乌月枪,只是并指如戟,随意地朝着李莲花身前的虚空,轻轻一“点”!
这一“点”,看似云淡风轻,毫无烟火气。
但在李莲花和萧瑟的感知中,却仿佛有一杆无形无质、却凝聚了无尽杀伐与破灭之意的绝世长枪,撕裂虚空,带着洞穿一切、无可阻挡的锋锐,直刺李莲花眉心!枪意锁魂,避无可避!
这是枪仙的“问路”!是以无上枪意凝聚的一击!虽未动用内力肉身,但其凶险程度,远胜于真刀真枪的搏杀!若心神修为稍弱,在这一“点”之下,轻则心神受创,意志崩溃,重则可能直接魂飞魄散!
萧瑟脸色瞬间煞白,即便这股枪意并非针对他,那逸散出的丝丝缕缕气息,也让他如坠冰窖,呼吸艰难。他心中骇然,三师尊竟然一上来就动用如此手段试探这李莲花?!
面对这足以让逍遥天境高手都严阵以待的恐怖枪意,李莲花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他甚至没有动用体内那恢复了些许的扬州慢内力,也没有引动识海中叶鼎之那霸道的神魂力量。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在枪意及体的前一刻,右手随意地从身旁垂柳上折下了一根纤细柔韧的柳枝。
然后,他手腕轻轻一抖,柳枝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以一种无比玄妙、无比自然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
那不是一个完美的圆,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仿佛孩童的信手涂鸦。但就是这个“圆”出现的刹那,周围的风(下关风)似乎被引动,环绕着柳枝轻柔流转;空气中弥漫的花香(上关花)仿佛凝聚成实质的光点,点缀在圆环周围;甚至连远处苍山雪的寒意和冥冥中的洱海月辉,都似乎被这一“圆”引动,融入了其中。
这不是剑法,却蕴含着至高剑理——莲花剑歌的意境!讲究的不是锋锐与杀伐,而是化解、是包容、是引导、是生生不息!
司空长风那凝聚了毕生枪道精华、一往无前的“问路”一枪,在触及这个看似脆弱不堪的柳枝划出的“圆”时,竟如同刺入了一片无边无际、柔软而坚韧的海洋,又像是撞上了一面不断旋转、卸力的透明墙壁!
那足以洞穿金石的锋锐枪意,被那柳枝引动着,不由自主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沿着那“圆”的切线滑了出去,所有的力量都被巧妙地引导、分散,融入了四周的风、花、雪、月之中,最终消弭于无形。
柳枝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片柳叶都未曾颤动。
李莲花持柳而立,青衫微拂,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肩头的落叶。
全场,唯有司空长风和李莲花自己知道,刚才那无声的交锋有多么凶险与精妙。
司空长风那并指如戟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他脸上的儒雅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震惊。他死死地盯着李莲花手中那根普通的柳枝,又看了看李莲花那平静无波的眼眸,沉默了许久。
他这一式“问路”,虽未尽全力,但也蕴含了他七成的枪意修为,自信就算是大城主百里东君,也需认真对待方能化解。可这李莲花,竟连内力都未曾动用,仅凭一根柳枝,引动天地之势,以一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玄妙意境,就将他的枪势尽数卸开!
这不是硬碰硬的对抗,而是更高层面的、对“力”与“势”的理解与运用!是彻头彻尾的、淋漓尽致的以柔克刚!
半晌,司空长风深吸一口气,对着李莲花,郑重地抱拳行礼,语气肃然,再无丝毫试探之意:
“阁下……究竟是谁?”
这一次的询问,带着对强者真正的尊重与对未知的深深忌惮。
一旁的萧瑟早已看得心神摇曳,难以自已。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以如此方式,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三师尊的枪意!这李莲花,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得多!
李莲花轻轻抛下手中的柳枝,那柳枝落入风中,打着旋儿消失不见。他对着司空长风,依旧是一副温和从容的模样,笑了笑,给出的答案却让司空长风瞳孔再次收缩:
“一个迷了路,想找回家的人罢了。枪仙,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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