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真那“仙人临世,劫运相依”的批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只在最顶尖的小圈子里扩散,但其影响却深远。李莲花的存在,在北离这些巅峰强者心中,已然超脱了寻常的江湖客范畴,更像是一个行走人间的谜题,一个值得探究的“道”。
这一日,队伍行至江南地界,距离雷家堡已不算太远。时值午后,阳光和煦,众人便在一条清澈的溪流旁暂作休整。
雷无桀迫不及待地跳进溪水里摸鱼,嚷嚷着要给李先生加餐。萧瑟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掏出他那从不离身的算盘,也不知在算计着什么。无心则帮着唐莲等人检查马匹和行李,动作麻利。
李莲花则挽起袖子,在溪边一块青石上,慢条斯理地清洗着几株路上采摘的草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青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显得宁静而祥和。
就在这时,一道青蓝色的身影,如同清风拂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溪流对岸。
来人正是望城山道剑仙,赵玉真。
他并未掩饰行踪,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道袍随风轻拂,目光平和地落在正在洗药的李莲花身上,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赵道长。”李莲花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并无丝毫意外。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语气温和,“可是有事?”
赵玉真稽首一礼,姿态优雅:“冒昧打扰李先生。日前卜卦,得知先生乃非常之人。玉真心中有些许疑惑,关于‘道’,想向先生请教。”
他这话说得十分客气,以他道剑仙、望城山嫡传的身份,向北离任何人说出“请教”二字,都足以让对方受宠若惊。但面对李莲花,他却觉得理所当然。
溪流这边的众人也都注意到了赵玉真的到来,纷纷停下动作,好奇地望过来。道剑仙亲至,竟是为了向李先生请教?
李莲花笑了笑,示意赵玉真在溪边另一块石头上坐下,自己也重新坐回青石,一边继续整理草药,一边道:“赵道长请讲,李某未必能解道长之惑,互相印证罢了。”
赵玉真看着李莲花那专注于手中平凡草药的模样,与他想象中高深莫测的“仙人”形象截然不同,心中疑惑更甚,开口问道:
“先生,道法自然。我望城山传承,亦讲究天人合一,感悟天地法则。然则,何为‘自然’?是这山川河流?是这草木枯荣?还是……人心变幻?如何才能真正与‘自然’相合,得窥大道?”
这个问题,可谓直指道家修行的核心,也是困扰无数修道者的终极命题之一。
雷无桀在溪水里听得直挠头,觉得这道长说话比萧瑟还难懂。萧瑟则微微挑眉,似乎也在思索。
李莲花闻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顿,他拿起一株洗净的“七星莲”,对着阳光看了看其叶脉的纹理,缓缓道:
“赵道长的问题很大。‘自然’二字,包罗万象。不过,李某以为,不必想得过于玄奥。”
他指了指溪水:“你看这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奔流到海,从不停歇,这是水的自然。”
又指了指旁边一株随风摇曳的野草:“这草,春生夏长,秋枯冬藏,顺应四时,这是草的自然。”
再指了指自己手中正在整理的草药:“我采它们,是因为它们有疗愈之效;我洗去泥土,是为了去除杂质,发挥其本性。这,是物尽其用的自然。”
赵玉真若有所思。
李莲花继续道,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某种哲理:“至于人心,喜怒哀乐,贪嗔痴慢,本就是人性的一部分,亦是‘自然’。强行压制,并非正道。关键在于,能否看清这些情绪的来去,如同看云卷云舒,不为其所困,不因其而迷失本心。此心能安,便是与内在的‘自然’相合。”
他放下草药,看向赵玉真,微笑道:“赵道长追求与天地相合,感悟法则,自是正道。但或许,也可以低下头,看看这脚下的路,手中的物,身边的人。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道,并非只在缥缈的天际,更在这柴米油盐、行住坐卧的点点滴滴之中。”
“譬如我在这莲花楼中,每日种菜、做饭、行医、教导弟子。种菜时,便体会生长之道;做饭时,便把握火候平衡;行医时,便感悟生机与凋零;教导弟子时,亦是在审视自身,教学相长。这些,难道不也是‘道’吗?”
李莲花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没有高深的理论,没有玄奥的术语,只有最朴实的生活智慧,却仿佛蕴含着至高的道理。
赵玉真听得怔住了。
他自幼天赋异禀,精研道藏,苦修剑法,追求的是与天地共鸣,掌控无上力量。他的“道”,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明月,是深藏于星海之中的法则。何曾有人告诉他,道也在那一畦菜地、一锅粥饭之中?
他回想起李莲花之前的种种——那引动风花雪月的“莲花剑歌”,那举重若轻接下李寒衣一剑的从容,那空手化解苏昌河剧毒的神妙……这些惊世骇俗的手段,其根基,难道真的就源于这看似平凡琐碎的生活体悟?
他看向李莲花那双清澈平和、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眼睛,又看了看溪水中摸鱼的雷无桀,岸边算计的萧瑟,安静帮忙的无心……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渐渐照入他的心田。
或许,自己一直将“道”想得太高,太远,反而忽略了最近、最真的东西。
道法自然……自然,便是本来如此,便是当下的每一刻。
赵玉真缓缓站起身,对着李莲花,郑重地行了一个道揖,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感激:
“听先生一席话,如拨云见日。玉真……受教了。”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变得更加通透圆融,那停滞许久的修为瓶颈,似乎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李莲花坦然受了他一礼,笑道:“道长言重了,不过是各抒己见而已。”
赵玉真直起身,看着李莲花,眼中已再无半分疑惑,只剩下纯粹的敬佩。他终于明白,为何百里东君和李寒衣都会对此人另眼相看。此人之“道”,已臻化境,返璞归真。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再次稽首,随即身形一晃,便如同来时一般,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溪流边,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雷无桀从水里冒出头,手里抓着一条肥鱼,茫然地问道:“那道长……怎么来了又走了?话还没说几句呢?”
萧瑟收起算盘,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些人,听一句话,便胜过读十年道藏。”
无心看着李莲花,眼中敬佩更深。先生总是这样,于平凡处见真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李莲花则继续低头整理他的草药,仿佛刚才只是打发走了一个前来串门的邻居。
阳光正好,溪水潺潺,队伍休整完毕,再次朝着雷家堡进发。
而经此一事,李莲花那“以生活为道”的理念,恐怕也要随着道剑仙的感悟,在这北离顶尖的修道者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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