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李崇的软肋。他抬眼打量她,目光复杂。片刻后,他合上账本,沉声道:“罢了。你既已查到此处,便将所见所疑写成文书,明日交至我案前。至于今日……”他顿了顿,“念你初犯,又事出有因,不予追究。但——”他目光如刀,“若有下次,休怪我不讲情面。”
“谢大人宽宏。”苏云裳躬身行礼,脊背挺直,步伐稳健地走向门口。她每一步都踩在刀锋上,却不敢有丝毫踉跄。
就在她即将踏出仓库的刹那,一名守卫忽然开口:“大人,就这么放她走?万一她另有图谋……”
苏云裳脚步微顿,心跳骤停。
李崇沉吟片刻,忽然道:“你腰间那块玉佩,可否让我一观?”
苏云裳缓缓转身,从腰间解下那枚羊脂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温润如脂,雕工细腻,正面刻着“守静”二字。她双手奉上:“此乃家母所赠,虽非名贵,却是小的最珍视之物。”
李崇接过,指尖轻抚玉面,目光微动。他沉默良久,终是将玉佩递还:“你走吧。明日文书,莫要迟了。”
苏云裳接过玉佩,指尖微微颤抖。她深深看了李崇一眼,转身离去。背影挺直如松,可直到转过长廊,她才敢将一口气缓缓吐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没有回账房。
而是绕至后院一处荒废的药园,躲在残破的回廊下,指尖颤抖地从袖中取出那本账本。封皮已泛黄,边角磨损,可上面的墨迹却清晰如新——那是沈之遥的笔迹,一笔一划,皆是罪证。她指尖抚过那些数字,仿佛能看见无数士兵在边关啃着霉粮,百姓在灾年饿殍遍野,而有人却在朱门中数着银子,笑得猖狂。
“你拿到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萧掌柜缓步走出,黑袍裹身,脸上蒙着半幅青纱,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苏云裳将账本递出,声音轻却坚定:“是。但李崇已起疑心,仓库必会加强戒备。我们没多少时间。”
萧掌柜翻开账本,目光如电,扫过一行行数字,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沈之遥果然大胆……竟敢虚报军械三成,克扣粮饷两成,还勾结盐商私贩官盐。这些,足够让他掉脑袋了。”
“可如何将它送到御前?”苏云裳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焦灼,“户部上下,多少人是他的眼线?御史台也未必可信。”
“不急。”萧掌柜合上账本,递还给她,“明日,户部要向北境运一批冬衣粮草。仓库会大开,守卫也会分心。我会安排人手,趁乱将你带进去——你得亲自去,只有你认得那几页关键的记录。”
苏云裳接过账本,指尖冰凉,心却滚烫。她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霞光如血,染红了半座京城。
“我准备好了。”她轻声道,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那未知的命运宣誓。
夜深时,她独坐灯下,将账本一页页拆开,夹进一本《女则》的书页之间。她手指轻颤,却动作轻柔,仿佛在安放一件圣物。窗外,风声簌簌,像无数耳语在低鸣。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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