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映照出的是一个超出沈逾明想象的空间。
他此刻正身处一条宽阔的甬道之中,甬道高约一丈,宽可容两辆马车并行。地面和两侧墙壁皆由巨大的青条石垒砌而成,石缝之间用一种暗红色的胶泥填充,异常坚固。顶部呈拱形,同样由石块砌成,结构稳定,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和建造的。
这绝非普通的密室或地窖,更像是一座……地下宫殿的入口通道!
甬道向前延伸,深入无尽的黑暗,不知通向何方。空气虽然陈腐,但并不气闷,显然有隐秘的通风系统。那股金属与机油的奇特气味,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
沈逾明撕下衣摆,简单包扎了右肩被透骨镖划破的伤口,又处理了一下身上其他的擦伤。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疑惑,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沿着甬道向前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中回荡,传出老远,更添几分阴森。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甬道,分别通向左、中、右三个方向。每条甬道都深邃黑暗,看不到尽头。
该走哪一条?
沈逾明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三条甬道入口处的青石看起来并无区别,地面也积着同样厚度的灰尘。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试图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脚印或痕迹。
然而,灰尘完整,似乎很久无人踏足。
就在他犹豫之际,目光扫过左侧甬道入口旁的石壁,忽然定格。在那青石接缝的暗红色胶泥上,他看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灰尘覆盖的刻痕。
他凑近前去,用手指轻轻拂去灰尘。
那是一个符号。
一个由两个相交的圆环构成的简单符号,圆环交错的部分被涂实,形成了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
这个符号……沈逾明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认识这个符号!
这不是这个时代的任何已知标记!这是……他前世所在世界,一个古老学派用于代表“观察”、“起点”或“入口”的几何符号!是他当年随手画给……画给宛澜看,并开玩笑说这是他们之间“秘密印记”的图案!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这个属于他母亲柳氏的地下秘道之中?!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困惑,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母亲柳氏……她到底是谁?!她和宛澜……或者说,和他前世的记忆,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个符号出现在左侧通道,是巧合?还是……指引?
沈逾明不再犹豫,他选择相信这个跨越了时空的“巧合”。他站起身,迈步走进了左侧的甬道。
进入左侧通道后,他更加警惕。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目光不断扫视着地面、墙壁和顶部,提防着可能存在的机关。
果然,前行不到五十步,他敏锐地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地面,有几块青石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几乎难以分辨。他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投了过去。
“咔!”
石子落在其中一块青石上。
“咻!咻!咻!”
两侧石壁瞬间弹出数十支闪烁着寒光的短弩,密集的箭矢交叉射过甬道,覆盖了那片区域!若是有人贸然踩上去,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沈逾明倒吸一口凉气。这机关的狠辣与隐蔽,远超他的想象。他仔细观察着箭矢射出的孔洞和触发机关的石板,凭借对结构的理解,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规律,如同走钢丝般,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死亡区域。
接下来,他又遇到了陷坑、翻转石板、落石等各种机关,每一处都设计精妙,环环相扣,若非他拥有超越时代的逻辑思维和对物理结构的深刻理解,再加上那份冥冥中仿佛存在的直觉,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这不仅仅是一座地宫,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闯入者智慧和能力的试炼场!
在破解了第七处机关,推开一扇沉重的、需要特定顺序按压隐藏砖块才能开启的暗门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火折子的光芒,照亮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
石室直径超过十丈,穹顶高耸,中央矗立着一座造型奇特的青铜雕塑。那雕塑并非任何已知的神兽或人物,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浑天仪与齿轮组的结合体,无数大小不一的青铜齿轮相互咬合,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咔哒”声,仿佛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浑天仪的核心,托举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夜明珠!而且如此巨大!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齿轮的运转,似乎并非依靠人力或水力驱动,它们精密、复杂,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美感。沈逾明甚至在其中看到了类似差速器、凸轮的结构雏形!
他的目光瞬间被这座青铜雕塑牢牢吸引,作为一名建筑设计师,他对于这种精妙的机械结构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这绝对是巧夺天工的造物!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将目光从雕塑上移开,扫视整个石室。
石室四周,并非光秃秃的石壁,而是一排排同样由青铜打造的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并非竹简,也非纸张,而是一种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银色卷轴,数量成百上千!
在石室的正前方,青铜书架之前,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石台。石台上,别无他物,只有一枚孤零零的、颜色深邃的黑色玉简,以及一封……已然泛黄的信封。
信封之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行清秀中带着筋骨的小字:
“致我儿逾明。”
看到这五个字的瞬间,沈逾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母亲……
她……她早就知道我会来?!
这怎么可能?!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一步步,如同踩着棉花般,走到石台前,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没有封口。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里面的信笺抽出。
信笺上的字迹,与信封上同出一源,正是他记忆中母亲柳氏的笔迹!只是这封信的笔触,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加沉稳,也更加……沧桑。
“逾明,我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你已经历生死,破解重重机关,来到了这里。不必惊讶,也无需恐惧。因为引导你来到这里的,并非巧合,而是烙印在你灵魂深处的、属于‘我们’的印记。”
“我们”,这个词让沈逾明瞳孔骤缩。
“是的,‘我们’。我并非你所以为的,仅仅是一个没落的格物传人。我,以及你的父亲(并非沈翰),我们来自一个古老的传承——‘天工阁’。我们守护的,并非简单的奇技淫巧,而是源自上古,关乎文明存续的火种。”
“你所见到的这座地宫,这些卷轴,乃至外面那座仍在运转的‘星晷’,皆是我族先辈智慧的结晶。而‘天工秘录’,便是这一切知识的总纲与钥匙。”
“然而,怀璧其罪。我族因掌握的力量过于惊人,历来为各方势力所觊觎。二十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席卷了我族最后的据点,我与你的父亲在护卫们拼死保护下,携带部分核心传承逃离。为保全你,我不得不封印你部分血脉记忆,将你托付给当时恰好在附近、并对我有恩的安远侯沈翰,以他嫡子的身份活下去。”
“我深知,血脉的呼唤与灵魂的烙印无法被彻底磨灭。终有一日,你会觉醒,会追寻真相。这处旧宅,便是我留给你的第一个考验,也是指引。”
信读到这里,沈逾明已经浑身冰凉,又感到一种莫名的灼热。
他不是沈翰的亲生儿子!
他的亲生父母,来自一个叫做“天工阁”的神秘组织!
母亲早就预料到他会来,甚至知道他并非原来的“沈逾明”?那句“烙印在你灵魂深处的印记”……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难道……母亲柳氏,她也是……穿越者?!或者,天工阁的传承,本身就与穿越者有关?!那个“眼睛”符号,那些超越时代的机械结构……
他强忍着几乎要炸开的头脑,继续往下看。
“玉简之中,封存着《天工秘录》入门篇,以及我族核心吐纳法《灵枢锻神诀》,可助你逐步解开血脉封印,真正继承我族衣钵。切记,非精神力强大者,不可轻易探入玉简,否则有神魂受损之危。”
“外界危机四伏,皇室、藩王、乃至隐于暗处的叛族者,皆在搜寻天工阁的遗产。皇帝萧靖,其祖父曾与我族有约,共同守护此秘,但其人心思深沉,不可全信。齐王萧景琰,其母族疑似与当年浩劫有关,需万分警惕。”
“儿啊,前路艰险,远超你之想象。但既然你已踏足此地,便再无回头之路。是沉沦于世,还是执掌天工,照亮此界前路,皆在你一念之间。”
“勿念我与你父,我们为你所做的一切,皆心甘情愿。”
“珍重。”
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沈逾明握着信纸,久久无法言语。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身世之谜,父母下落,天工阁,叛族者,皇帝的约定,齐王的嫌疑……还有那似乎能洞穿他灵魂本质的“预言”……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险重重的未来。
他缓缓放下信纸,目光落在了那枚黑色的玉简上。
这就是……无数人争夺的《天工秘录》入门?母亲留下的,真正的传承?
他伸出手,将玉简紧紧握在手中。玉简触手温凉,隐隐传来一种奇特的波动,与他体内的某种气息,似乎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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