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阵盘残片在掌心微微发烫，叶无痕指尖摩挲着那半枚符文，识海中本源之瞳无声旋转。残片上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被瞳力一照，瞬间解离成无数细碎命线，其中一条猩红如血，直指脚下大地深处。
他站在断龙崖顶，风从裂谷中冲起，卷动玄衣猎猎。崖面中央一道漆黑缝隙仍在缓缓蠕动，仿佛某种古老存在正自地底苏醒。就在此刻，那裂缝边缘浮现出一级级石阶，由内而外透出暗金色光晕，每一块石面都刻着扭曲的人形轮廓，似在挣扎呐喊。
萧天策踏阶而出。
他手持玄铁折扇，扇骨泛着冷光，隐约可见细微裂痕——那是被无数强者脊骨熔炼后留下的印记。衣袍未染尘，步伐平稳，嘴角挂着三分笑意，目光却落在叶无痕手中那块残片上。
“你竟真能找到这里。”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钉子般嵌进空气，“天机阁主临死前的记忆，能留下多少真相？”
叶无痕没有回答。他将残片收入袖中，左手缓缓抬起，本源之瞳在眼底悄然开启。九重漩涡无声旋转，穿透折扇表面墨画，直视其本质——那一幅《万灵吞噬图》并非死物，而是以千名推演者的命格为基，织成的因果牢笼。更深处，有另一股力量在牵引，如同幕后之手。
他知道，眼前之人只是执棋者之一。
萧天策轻摇折扇，扇面展开刹那，天地骤然凝滞。万千银丝自虚空中浮现，交织成网，每一根线上都悬挂着画面：少年跪于雨中求药、青年潜入雷池盗取灵气、分身在心魔阵中自相残杀……全是叶无痕过往吞噬的片段，却被重新剪裁，拼凑成“罪孽堆砌”的审判图景。
“你夺他人修为，毁其根基，连亲族血脉也不放过。”萧天策声音渐沉，“你以为这是逆天改命？不过是轮回中的劫数罢了。”
那些影像带着压迫感扑来，试图侵入神识。可就在触碰到叶无痕眉心的瞬间，三重法则已然运转——雷霆之力轰然炸响，将虚妄情绪尽数焚灭；吞噬之力张开无形领域，将入侵的因果流尽数吞纳；轮回之力则如定锚，稳住自我认知。
他睁开眼。
瞳孔深处，九重漩涡已凝为实体，发梢泛起淡淡冰晶。背后虚空轰然撕裂，七彩神龙腾空而起，龙躯百丈，鳞片流转三色符文，龙首高昂，双目如炬。
萧天策神色微变。
不等他再动，那神龙猛然俯冲，巨口张开，竟一口咬向整片因果网络！银丝崩断之声接连响起，断裂处化作灰烬飘散，随风湮灭。
“你的因果。”叶无痕踏前一步，声音低沉却清晰传遍山谷，“不过是我吞噬过的残渣。”
话音落下，他右手一招，噬魂链自袖中滑出，缠绕指尖。链身微震，似有所感——这气息与折扇中的某段命线极为相似，仿佛曾同源而生。
萧天策立于原地，笑意未减，但握扇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缓缓将折扇完全展开，露出背面。
那是一幅从未示人的画卷：九重天门崩塌，锁链垂落深渊，一人背影孤立，正被无数黑影拖入黑暗。那人穿着与叶无痕相同的玄衣，左手指节分明，掌心隐约可见一道旧伤。
叶无痕瞳孔微缩。
前世最后一战的记忆翻涌而上——天门碎裂，锁链穿体，至亲之人站在高台之上，亲手按下封印按钮。那一幕，他曾以为是命运既定。
可此刻，本源之瞳再度启动，九重漩涡深入画卷每一笔墨迹。他发现，这幅图并非真实记录，而是由大量错位记忆拼接而成。某些画面来自天机阁童子的推演残念，有些则是被篡改的战场影像，甚至连他自己当年的神魂波动都被扭曲重组。
这不是预兆，是伪造。
“你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直视。”叶无痕冷笑，声音如刀割开寂静，“也配谈命运？”
萧天策第一次沉默。
他站在原地，折扇未收，身形未退，但眼神终于有了波动。那抹惯常的笑意僵在唇角，像是面具裂开了一道缝。
风从裂谷吹过，卷起地上尚未散尽的因果灰烬。叶无痕站在崖顶，七彩神龙盘旋于身后，龙尾轻轻摆动，扫过地面石阶，发出低沉摩擦声。
就在此时，萧天策抬起左手，轻轻抚过咽喉处那六道环形疤痕。动作缓慢，却带着某种仪式感。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再平静，反而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紧接着，折扇猛然合拢，扇骨发出刺耳鸣响，仿佛有无数灵魂在内部哀嚎。
叶无痕眸光一凝。
他感知到，地下裂缝深处传来一阵剧烈震动，某种庞大力量正在苏醒。与此同时，识海中的本源之瞳自动聚焦于折扇末端——那里，一枚灰白骨钥正微微发亮，与天机阁主所持命钥同源，却更加古老。
这不是结束。
而是另一场布局的开端。
萧天策缓缓后退一步，脚下的石阶开始崩解，化作粉末坠入深渊。但他并未消失，反而将折扇横举胸前，右手食指轻轻划过扇面边缘，留下一道血痕。
血珠滴落，在半空凝成细线，竟与地底传来的震动频率完全同步。
叶无痕不动，七彩神龙低吼一声，龙爪紧扣崖面，防止地面进一步塌陷。他盯着那滴血，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血液的颜色太深，近乎紫黑，且在空气中未散，反而凝聚成微小符文，一闪即逝。
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字。
属于九重天门尚未崩塌之前的古语。
“你还藏着什么？”他低声问。
萧天策抬头，目光第一次直视他的双眼。
“我只是个引路人。”他说，“真正的棋局，从来不在你我之间。”
话音未落，他手中折扇猛然插入地面裂缝。
血线瞬间蔓延，整座断龙崖剧烈震颤。
石阶崩塌，尘土飞扬，七彩神龙怒啸一声，龙尾横扫，将逼近叶无痕的一道暗影抽碎。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段被封印的记忆残影——画面中，一名女子怀抱婴儿走出天门废墟，身后跟着十二道黑袍身影，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块青铜罗盘碎片。
叶无痕瞳孔骤缩。
他认得那个女人。
那是他母亲。
而她怀中的孩子，眉心已有淡淡的本源印记。
裂缝深处传来钟声，极远，极沉，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
萧天策的身影在尘雾中渐渐模糊，唯有那柄插入地缝的折扇仍在震动，扇面上血痕不断延伸，勾勒出一幅新的图案——
一座倒悬的宫殿，悬浮于星海之上，门前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上都锁着一具尸体。
最中央那具，穿着与叶无痕一模一样的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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