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带着火山口特有的焦味。
叶无痕的右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沾着一点黑灰。那团被他踩灭的烟缕已经没了动静，可掌心的红线却像活了一样，在皮肤底下轻轻跳动，仿佛有东西在远处敲鼓，一下一下，跟他心跳对上了拍子。
他没动，眼睛死死盯着山巅那片黑雾。
雾里那只眼睛睁开了第二只，两道暗红光柱投下来，照在裂谷边缘的岩石上，石头“嗤”地冒起白烟，像是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
萧红绫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它认得你？”
“不是认得。”叶无痕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是感应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手，吞噬本源顺着经脉冲上眉心。识海中那股猩红的力量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下一瞬——
黑雾炸开！
一道漆黑火焰如箭矢般射出，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直扑叶无痕面门。空气被烧出一条真空通道，沿途的岩壁当场碳化，崩成粉末。
他根本来不及躲。
护罩几乎是本能升起的。
赤红色的透明屏障横在脸前，黑炎撞上去，“滋啦”一声，护罩边缘立刻出现细小孔洞，像是被强酸腐蚀。一股灼热气流贴着脸颊掠过，头发烧焦了几根。
“这玩意儿……会吃法则？”叶无痕瞳孔一缩。
他能感觉到，护罩里的吞噬本源正在被一点点啃噬。那不是单纯的火焰，更像是某种活的东西，带着意识，在试探他的防线。
左手一紧，噬魂链上的寒气顺着手臂窜上来，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那颗刚吞下的火蜥蜴王内丹又开始躁动，像块烧红的铁，在五脏六腑之间来回滚动。
“撑住。”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右手指尖微动，刚吸收的炎属性法则被引导至护罩边缘。高温对高温，黑炎的侵蚀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原来还能这么玩。”他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内丹猛地一震。
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里面散出来——正是之前在火蜥蜴王体内感受到的那种天魔残留。但这回不一样，它不再是被动蛰伏，而是主动与外面的黑炎产生了共鸣。
两股力量在空中碰了个头。
时间仿佛静了一瞬。
紧接着，黑炎的一部分竟被那股共鸣之力扯了下来，像糖丝一样被卷进护罩内部，直接送进了叶无痕的识海。
吞噬本源张口一吸。
那截黑炎瞬间被碾碎、提纯，化作一丝精纯能量，汇入本源池。池水微微涨动，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喝到了雨水。
“呵。”叶无痕嘴角扬了一下，“你打我，我还赚了？”
护罩虽然残破，但总算没塌。
他缓缓放下手，目光扫向黑雾深处。
“出来吧，别藏了。”
地面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是脚步声。
一个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正是刚才捏碎玉佩的那个黑衣人。可现在他已经不像人了——全身裹在黑炎里，四肢拉长扭曲，双脚离地半寸，漂浮着前进。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火焰。
“你毁了信标。”声音从火焰里传出，嘶哑难听，“但主上的意志，不会断。”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叶无痕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焦石裂开几道缝。
“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黑衣人抬起手，掌心凝聚一团黑炎，“而你，是钥匙。”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骤然暴起，黑炎双爪直取叶无痕咽喉。
叶无痕不退反进，左脚踏地，右手划出一道弧光。吞噬本源凝成利刃，精准劈向对方胸口——那里有一团比周围更浓的黑暗，显然是能量核心。
“铛！”
一声闷响，黑炎傀儡被劈得倒飞出去，胸口黑焰剧烈翻腾，差点熄灭。
“果然，怕这个。”叶无痕眯眼。
他没追击，反而往后退了两步，摆出防守姿态。
黑衣人缓缓站定，火焰中的身体重新稳定。他没再说话，双臂一展，黑炎暴涨，整个人化作一道火线，再次扑来。
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
叶无痕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对方逼近的瞬间，他突然停住后撤的脚步，右手指尖猛地点向自己掌心那道红线。
“给我回来！”
一声低喝，红线骤然收缩，随即炸开一团黑气，直接被他吸入鼻腔。那一刹那，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画面——扭曲的符文、旋转的齿轮、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巨钟……
这些信息一闪即逝，却被吞噬本源牢牢抓住。
下一秒，他右眼瞳孔分裂成九重漩涡，时轨之瞳全开。
世界慢了下来。
黑衣人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清晰无比，每一个关节的转动、每一缕黑炎的流动都无所遁形。他甚至能看到对方体内那团核心的波动节奏——每三息一次，弱于最强点。
就是现在！
叶无痕身形一闪，绕到侧翼，吞噬本源化作巨口，直接咬向对方胸口。
“不——！”黑衣人发出凄厉嘶吼，拼命挣扎，黑炎疯狂甩动，可时轨之瞳锁定了他的轨迹，根本逃不掉。
“咔嚓。”
一声轻响，像是骨头断裂。
整个黑炎躯体瞬间崩溃，化作漫天火星四散。只剩下一具焦黑的人形残骸，跌落在地。
叶无痕没管那些火星，伸手探进残骸胸口，一把拽出一块漆黑令牌。
令牌巴掌大小，表面光滑如镜，正面刻着一个古篆——“熵”。
他盯着那个字，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熵寂之钟……你们早就盯上我了。”
身后，萧红绫终于从岩堆后走了出来。她没靠近，只是站在三丈外，手指搭在铃铛上，目光落在那枚令牌上。
“这东西危险。”她说。
“我知道。”叶无痕握紧令牌，指节发白，“但它现在是我的了。”
他正要收起令牌，忽然手腕一沉。
那块漆黑的牌子竟自己动了起来，表面泛起一层幽光，像是被什么唤醒了。紧接着，令牌边缘开始融化，变成液态黑流，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
“怎么回事？”萧红绫一步上前。
叶无痕想甩，可那黑流像是长了根，越缠越紧，眨眼工夫就爬到了小臂。
皮肤下，那道红线再次搏动，频率越来越快，跟令牌的脉动完全同步。
“它在往里钻。”他低声道。
黑流继续上行，已经盖住了半截小臂。所过之处，皮肤发烫，血管凸起，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
萧红绫抬手就要摇铃。
“别！”叶无痕突然喝住她，“让它进。”
“你疯了？”
“这是它的反应，不是攻击。”他盯着手臂，“它在认主。”
话音落下，黑流猛地一颤，整块令牌彻底化开，顺着血脉钻进了身体。
一瞬间，他识海剧震。
无数陌生记忆碎片涌进来——九头十二臂的巨人、漂浮的眼球、一口布满裂痕的巨钟……还有，一个名字。
域外魔主。
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地，额头渗出冷汗。
萧红绫冲过来扶住他肩膀：“你还好吗？”
叶无痕没答，只是缓缓抬起左手。
掌心那道红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黑色纹路，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手腕，末端隐隐浮现一个极小的“熵”字。
他盯着那字，呼吸渐渐平稳。
远处，山巅的黑雾开始缓缓退去。
风卷着灰烬吹过裂谷，一片焦土之上，只剩两人伫立。
叶无痕慢慢站直身子，松开噬魂链，任由它垂在身侧。
他的右手，正一点一点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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