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熔断下的狂欢
废弃的厂房里，死寂被一种更高分贝的寂静所取代。
刺耳的熔断警报声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空气凝固，时间停滞。潘子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台电脑上的期货账户。
一串绿色的、长得几乎不真实的数字，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屏幕中央。
那是他们的盈利。
在长春高科那场史诗级的崩盘中，他们那笔用全部身家加持了最高杠杆的空单，像一个贪婪的黑洞，吞噬了所有坠落的价值，然后转化成了此刻这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数字。
赢了。
潘子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欢呼，想跳起来，想抱着严景行痛哭一场，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四肢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即将沉入水底的最后一刻，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拎出了水面，但代价是，整个海洋，都因为他而沸腾和蒸发了。
“哥……”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我们……我们赢了……”
严景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们没赢。”他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股寒意，“我们只是和魔鬼一起，按下了暂停键。”
“暂停？”潘子不解。
“A股市场熔断规则，指数下跌百分之五，暂停交易十五分钟。”严景行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看到了十五分钟后，那片即将重开的、血流成河的屠宰场，“十五分钟后，当市场重开，会发生什么？”
潘子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踩踏。
毫无理智的、恐慌性的、毁灭一切的踩踏。
就在这时，那部被遗忘在水泥地上的手机，再次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
那个扭曲的、非人的电子合成音，如期而至。
但这一次，声音里那份居高临下的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如同冰川深处万年玄冰般的冷酷。
“漂亮的烟花，兔子。”
“我必须承认，你点火的技巧，比我想象中要好。”
“但是，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话音刚落，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片代表着“新能源”和“生物医药”的、已经暗淡无光的星系，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dEZhI的，是另一片从未被点亮过的，更遥远、更黑暗的区域。
那片区域里，没有明亮的恒星，只有无数颗微弱、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尘埃般的光点。它们密密麻麻，像一片宇宙中的坟场。
“你以为你在攻击我的心脏，”电子音缓缓说道，“但你只是在帮我清扫战场，让我能更方便地，去收割那些真正的‘粮食’。”
潘子看不懂那片“星辰坟场”代表着什么，但他听懂了“粮食”两个字。
“什么意思？”他忍不住问道。
电话那头，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类似嘲笑的气音。
“意思是，感谢你制造的这场恐慌。它让无数惊慌失措的绵羊，从安稳的蓝筹股草场里逃了出来，然后，他们会涌向哪里？”
电子音顿了顿，仿佛在欣赏猎物脸上逐渐浮现的恐惧。
“他们会涌向我为他们准备好的，唯一的避难所。他们会把身上仅剩的最后一点钱，全部押在这些‘垃圾’上，祈祷着它们能乌鸡变凤凰，带来百倍的回报。”
屏幕上，那片星辰坟场中，几十颗尘埃般的光点，被同时标记成了血红色。
每一个光点旁边，都浮现出一个冰冷的代码。
St景谷、*St长动、*St众泰……
潘子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St股！
是那些因为连续亏损，被交易所打上“特别处理”标记，濒临退市的垃圾股！
“我二舅……”潘子的嘴唇开始哆嗦，他想起了过年时，他那位做着发财梦的二舅，吐沫横飞地向他吹嘘自己如何在这些垃圾股里“抄底”，博取一线生机，“他……他们最喜欢买这个……”
严景行的“超算大脑”中，一幅比刚才的市场崩盘更加恐怖的景象，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他“看”到了。
他看到无数个代表着散户资金的微小光点，在蓝筹股的暴跌中被无情地斩杀，然后，这些幸存下来的、带着血和泪的残余资金，像一群被狼群追赶的旅鼠，义无反顾地、集体冲向了那片由St股构成的悬崖。
而在悬崖的尽头，那个被称为“幽灵”的魔鬼，正张开他那张看不见的、贪婪的巨口，等待着这场盛宴。
“幽灵”的“黑暗森林吞噬”战法，攻击蓝筹股，制造恐慌，只是第一层。
真正的杀招，真正的收割，是在这里！
他利用顶级蓝筹股的崩盘，制造出一种“价值投资已死”的假象，彻底摧毁散户的信心，然后用这些垃圾股中虚假的“百倍机会”，来引诱他们赌上最后的家产。
这已经不是收割了，这是屠杀。是利用人性的贪婪和恐惧，进行的一场精准的、系统性的种族灭绝。
严景行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复仇，想让赵家血债血偿，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复仇，会成为别人屠宰场里的催命鼓。
他点燃的那把火，烧向了仇人，却也把无数无辜者的家园，烧成了灰烬。
他看着自己账户里那个天文数字般的盈利，第一次感觉到，那不是战利品，而是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烙铁。
“哥……我们……”潘子看向严景行，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我们是不是……成了帮凶？”
严景行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些闪烁的St股代码，他的“超算大脑”在燃烧，在咆哮，疯狂地分析着这些“垃圾”背后隐藏的逻辑。
“幽灵”选择它们，绝不是随机的。
一定有某种规律，某种他留下的、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签名”。
严景行的手指在触摸板上飞快地滑动，调出这些St股在熔断前最后一分钟的分时成交数据。
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在他的视网膜上飞速掠过。
有了！
他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在市场崩盘，所有股票都在疯狂抛售的时刻，这些被选中的St股，它们的买盘上，总会在一些特定的、极不显眼的价格点位，出现一些数量固定、像幽灵一样反复出现又消失的挂单。
比如99手，比如444手。
这些数字，在正常的交易中毫无意义，但在中国的文化里，却代表着某种不祥的、死亡的寓意。
这不是交易指令。
这是“幽灵”的签名，是他刻在屠刀上的、带着戏谑和嘲讽的印记！
他找到了！他找到了那份死亡名单！
“倒计时，还有三分钟！”潘子看着交易软件上的提示，声音已经彻底变了调。
三分钟后，地狱之门将再次敞开。
“哥！怎么办？我们先平仓跑路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潘子喊道。他们现在跑，带着这笔巨款，远走高飞，一辈子都花不完。
严景行缓缓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但那眼底深处，却亮得吓人。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疯狂的，甚至比刚才做空长春高科还要疯狂百倍的决定。
他看着潘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把我们账户里赚到的每一个子儿，加上我们所有的本金，全部挂单，买入‘天盛科技’。”
“什……什么？”
潘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掏了掏耳朵，整个人都懵了。
天盛科技！
那是赵家的核心资产！是他们一切复仇计划的起点和终点！是当年导致严景行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现在，在市场即将二次崩盘的前夕，严景行竟然要用他们赌上性命换来的所有钱，去买入这支正在和整个市场一起坠向深渊的股票？
这不是去救人，这不是去复仇，这是开着满载黄金的卡车，冲向火山口！
“哥！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潘子扑过去，想要抢走严景行的电脑，“我们斗不过他的！我们认输！我们走！行不行？”
“来不及了。”
严景行推开他，目光却异常的温柔，他看着潘子，就像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
“潘子，相信我。”
“这一次，我们不是要点火。”
“我们，要去当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的稻草。”
交易软件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分钟。
59，58，57……
那冰冷的数字，像死神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厂房里，一下，一下，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ps：用仇人的钱，买仇人的股票，在这场末日般的崩盘中，严景行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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