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凡站在技术部总监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窗外是城市傍晚渐次亮起的灯火，像无数破碎的星辰洒落在灰蓝色的天幕下。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珂云。”他开口时声音温和如常，连眉梢都习惯性地舒展开来，仿佛真是临时接到通知的丈夫在向妻子报备行程，“临时接到通知，要去邻市出差三天，晚上的高铁。你在家好好照顾思语。”
电话那端传来电视背景音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肖珂云的回应带着心不在焉的敷衍：“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思语我会看着的。”
就在通话结束的瞬间，他听见背景音里隐约传来一声男性的低笑。电话被匆忙挂断，忙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袁一凡缓缓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倒映出他骤然冷寂的眉眼。他从加密相册里调出那张截图——前夜肖珂云熟睡时，他用她指纹解锁手机拍下的证据。屏幕上那句“明天他出差，你过来家里”像淬毒的匕首，而备注为“边晨东”的发信人，则是握柄的那只手。
“李姐。”他拉开门，对正在整理文件的行政部经理李曼丽颔首，“我出差三天，部门的事辛苦你多盯下。”
李曼丽抬头递来关切的目光：“放心去吧，需要帮您订高铁票吗？”
“已经订好了。”他晃了晃手中的行李箱。银色箱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里面只象征性放了几件换洗衣物——这场精心策划的归途，根本不需要远行的行囊。
电梯镜面映出他紧抿的唇线。当数字跳到“-1”层地下车库，他拨通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张老师，我出差前想多陪思语一会儿，现在过去接她。”
四岁的袁思语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像只蝴蝶扑进他怀里：“爸爸！”小姑娘软糯的手臂环住他脖颈，发间牛奶味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你要去出差吗？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喉结滚动，把女儿搂得更紧些：“爸爸很快就回来。”车载导航的目的地设为父母居住的老城区，车轮碾过晚高峰的车流，后视镜里掠过女儿哼着童谣的侧脸。
袁德山开门时面露诧异：“怎么这个点过来？”老人手里还攥着半截蒜苗，围裙上沾着面粉。
“临时要出差三天。”他把女儿交到父亲怀里，佯装整理衣领避开追问，“思语麻烦你们照顾。”
张桂兰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往他身后张望：“珂云呢？没一起过来？”
“她约了闺蜜逛街。”这七个字像滚烫的沙砾碾过喉咙。母亲欲言又止的眼神烙在背上，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重返丽景花园时暮色已沉。他把车停在小区对面的树荫下，车窗降下条缝隙，初秋的凉风裹着桂花香钻进来。17栋2单元1203室的阳台晾着肖珂云的浅紫色真丝睡衣，在晚风里飘荡如旌旗。
手机在掌心转了三圈，解锁时屏幕光映亮他幽深的瞳孔。打开录像功能的瞬间，机械提示音惊起枝头宿鸟。镜头扫过单元楼门前那丛疯长的月季，肖珂云总嫌这些花碍事，他却坚持留着——如今刺藤上还挂着边晨东那日被勾破的西装纤维。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19:28。这个时间点，正是肖珂云往常哄思语睡觉的时刻。然而此刻儿童房的窗户漆黑一片，反倒是主卧的窗帘没有完全拉拢，暖黄色的灯光从缝隙中漏出。
行李箱的滚轮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他站在单元门禁前，指纹按在识别器上的瞬间，听见楼道里传来模糊的说笑声。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从“12”开始下降，他下意识退后半步，将自己隐入廊柱的阴影里。
当电梯门在一楼打开时，走出来的却是隔壁单元的住户。他静静看着电梯重新合拢，数字开始上升，这才从阴影中走出。录像键已经按下，红点在他指尖闪烁。
电梯缓慢上升，他凝视着不断变化的数字，想起上周在肖珂云包里发现的那枚镶钻袖扣——根本不是他会用的款式。还有她手机里永远清空的聊天记录，晚归时身上陌生的古龙水气味...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12楼。他握紧行李箱拉杆，镜头对准缓缓开启的电梯门。走廊尽头的1203室门前，那双他亲手为肖珂云挑选的羊皮拖鞋还整齐地摆在鞋架上。
他一步步走向那道熟悉的防盗门，行李箱滚轮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绵长的回响。在距离门口还有三步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将手机镜头稳稳对准门缝底下漏出的灯光。
现在，他只需要推开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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