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绝望的阴影尚未完全吞噬心神,一阵极轻微、如狸猫潜行的衣袂破风声由远及近。毛太的身影如鬼魅般重新出现在杂物堆旁的阴影里。他僧袍的下摆,沾染了几点不易察觉、在昏暗中呈深褐色的新鲜血迹。
他没看抖若筛糠的孙三和气息奄奄的张亮,那双狭长阴鸷的眼里,燃烧着比先前更深沉暴虐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压在冰岩之下。他沉默地弯腰,动作带着一种窒息的沉重感,伸出那双刚扼断人颈骨的大手。
孙三吓得几乎尖叫,死死咬住手背。只见毛太粗暴地抓住地上散落的一块破旧油毡布,用力一扯!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后院角落格外清晰。毛太将厚重、散发着霉味的油毡布裹在手臂上,形成简陋的防护。然后,他再次转身,依旧沉默,朝着牢房区域那扇被强行破开的黑黢黢铁栅栏入口飘去。
这一次,他没再隐匿行迹。
一股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如同无形的潮水,随着毛太踏入牢房区域弥漫开来。压抑的呜咽声、铁链拖曳声瞬间消失。死寂笼罩了地牢,只剩毛太裹着油毡布的脚步声在潮湿的石板通道里回荡,沉闷得如同敲打人心的丧钟。
孙三再也忍不住,牙齿咯咯作响,更浓的尿骚味弥漫开来。张亮靠着冰冷的杂物,心脏如被无形的手攥紧。毛太的沉默比咆哮更可怕。他进去做什么?大师兄…还活着吗?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粘稠漫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世纪。
突然——
“呃…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非人、似灵魂被撕裂的惨嚎,猛地从地字丙号牢房方向爆发!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屈辱和难以置信的惊骇,穿透死寂的牢房,在夜空中尖锐地回荡!
是大师兄的声音!
孙三浑身剧震,如抽掉骨头般瘫软在地。张亮心头猛缩,惨叫声中蕴含的恐怖信息让他后背的伤口似乎都忘记了疼痛。
紧接着,一声更沉闷暴怒、如同受伤凶兽的咆哮轰然炸响:
“孽障!安敢如此辱我徒儿——!!!”
是毛太!咆哮中的狂怒几乎要震塌牢房!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地字丙号牢房坚固的石墙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内凹陷崩裂!大块碎石混合着烟尘如炮弹般从破口激射而出,砸在对面的牢房铁栏上发出“哐当”巨响!整个后院地面似乎都在震动,杂物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呛得张亮直咳嗽。
烟尘弥漫中,毛太魁梧的身影重现于破口处。这一次,他并非空手。
他那裹着油毡布的粗壮手臂上,赫然多了一个人形物——大师兄!
但此刻大师兄的模样凄惨得令人头皮发麻。双脚齐踝而断,伤口处肮脏的布条胡乱包裹着,渗出大片暗红的血渍。原本凶悍的脸只剩剧痛和更深恐惧的扭曲惨白。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下半身——原来的裤子不知所踪,只剩一条散发着微弱却异常刺眼粉红荧光的亵裤!尤其臀部位置,那荧光在牢房通道昏黄的光线下妖异如鬼火,将他整个臀部的轮廓勾勒得清晰无比,如同耻辱的烙印!
毛太如同拎着一个破烂包裹,手臂青筋暴起,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杀意和难以言喻的恶心。大师兄被他拎着后颈,头颅无力地耷拉着,身体随着毛太的步伐晃动,那荧光亵裤在移动中光线忽明忽暗,如同活物在呼吸,散发着混合了血腥、排泄物和劣质染料气味的诡异甜腥。
毛太大步流星地走回杂物堆旁,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踏在孙三和张亮的心尖上。他没看瘫软的孙三,目光如淬毒的冰锥,瞬间钉在靠杂物堆的张亮身上!
“砰!”
大师兄如同破麻袋般被毛太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尘土。他发出微弱的呻吟,身体痛苦地蜷缩着,那荧光亵裤在尘土中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毛太居高临下,僧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他死死盯住张亮,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每个字都带着刮骨钢刀般的杀意:
“废物!说!老大屁股上这…这妖邪之物!到底怎么回事?!” 他显然看到了亵裤臀部位置沾染的血迹(张亮暗示“血溅沾染”处),这与他从大师兄口中逼问出的“骤然发光”描述交织在一起,形成狂暴的疑云,让他无法宣泄的暴怒找到了出口。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混合了牢房血腥、大师兄伤口溃烂的脓臭、荧光亵裤诡异的甜腥以及毛太浓重杀气的复杂气味,如同实质的墙壁猛地压向张亮,让他几乎窒息!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张亮感觉血液都被这恐怖的威压冻结了。他知道任何一字差池,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地上的肉泥!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和剧痛。他猛地抬起还能动的左手,不是指向自己的臀部,而是用尽全力指向地上蜷缩着、穿着荧光亵裤的大师兄,脸上瞬间布满了极度惊恐、如同见到世间最恐怖之物的表情,声音嘶哑尖利地喊道:
“妖…妖法!是周淳的妖法!师…师父明鉴!弟子亲眼所见!大师兄腾空欲逃时,就…就在那臀部位置!毫无征兆!骤然爆发这…这刺眼邪光!比月光还亮!就…就是这光!吸引了周淳的注意!才…才让大师兄遭了毒手!”
语速极快,带着目睹妖迹的惊悸,矛头死死锁住亵裤“骤然发光”的诡异特性。
“弟子…弟子当时离得近…血溅到身上…就…就觉得…一股寒气钻心…怕…怕死!”他适时补充,身体配合着剧烈颤抖,似乎回忆起那“寒气”仍心有余悸,“弟子…以为…自己也沾了追魂标记…要…要像大师兄…发…发光…呜呜…” 最后竟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周…周淳狗贼…定在靠近的人身上…都…都下了这邪门妖咒!”孙三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恐惧到了极点生出妄念,又或是急于撇清,突然在一旁带着哭音帮腔,“师父!您看!大师兄…他…现在还…亮着!这…这不是妖法是什么?!” 他指着地上大师兄臀部尘土中幽幽闪烁的粉光,声音里满是惊惧。
毛太的目光在张亮因恐惧和失血而惨白扭曲的脸上停顿了一瞬,扫过地上散发着妖光、沾着徒弟鲜血的亵裤,最后落在孙三涕泪横流的惊恐面孔上。眼中的暴怒并未消散,但针对张亮本身的杀意,似乎被一种更深沉、阴冷的探究与疑虑所取代。周淳?妖法?诡异的发光亵裤?废物口中的“寒气钻心”感……这一切都透着无法理解的邪性!
“哼!”毛太最终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冷哼,强压下翻腾的杀意。他弯下腰,用裹着油毡布的手,极其嫌恶地一把扯下大师兄身上的荧光亵裤!亵裤离体,大师兄发出痛苦的呜咽,臀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伤口的污秽更显刺目。
毛太像捏着一条毒蛇般拎起那亵裤,粉红的荧光在他手中依旧顽固地闪烁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隐晦的、混合了厌恶与研究的精光。这东西,或许有用。
“孙三!背上老大!”毛太不再看张亮,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显然决定带走大师兄。
“是…是!师父!”孙三如蒙大赦却又惊惧万分,连滚带爬地起身,忍着恶心和恐惧准备背起地上昏迷的大师兄。
毛太自己也微弯下腰,准备协助或亲自带着大徒弟撤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铛——!铛——!铛——!”
一阵急促嘹亮的铜锣声如同炸雷般从府衙前门骤然响起!紧接着,是纷乱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的铿锵声、高亢的呼喝:
“有贼人劫狱!速速包围后衙!”
“弓箭手就位!刀盾手堵住出口!”
“保护大人!别让贼人跑了!”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喧嚣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锅!值班房的师爷被发现,牢房破墙的巨响,终于惊动了整个府衙!大批官军衙役从四面八方涌来!火把的光如同流动的火龙,迅速朝着后院角落逼近!
毛太脸色骤变!他虽凶悍却非无脑莽夫。此地已成龙潭虎穴,官军众多,强弓硬弩,一旦被围,纵然他法力高强也难保万全,更何况还带着两个重伤的累赘和一个废物孙三!
他猛地直起身,眼中闪过极不甘的暴怒与一丝罕见的惊悸!目光疾扫:高墙之上弩箭寒光森森,前方通道已被铁盾堵死,身后唯一的退路——那个墙洞,也已被墙上弩手死死锁定!更要命的是,孙三背着昏迷沉重、血流不止的大师兄,行动迟缓如同活靶子!
带着这个重伤废人,绝对无法在弓弩的威胁下冲出这铁桶般的合围!甚至可能连自己都要栽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利弊权衡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弃了!”毛太当机立断,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刻骨的愤怒与决绝!他看也不看地上凄惨的大师兄和吓傻的孙三,僧袍大袖猛地向靠坐在杂物堆旁的张亮一卷!
一股无形、带着强烈拉扯之力的阴风骤然卷起!
张亮只觉自己如枯叶般被狂风卷起,身体离地朝毛太方向飞去!他甚至能看到墙上弩手调整角度的动作,以及数支蓄势待发的弩箭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毛太一手接住飞来的张亮,如同夹着一件货物,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般猛地一推刚刚背起大师兄、还没明白过来的孙三后背!
“砰!”孙三连同背上的大师兄被这股巨力猛地推倒在地,恰好滚入一堆较高的杂物阴影之后,暂时脱离了墙上弩箭最直接的瞄准线,却也彻底暴露在了即将涌入的官兵面前。
“师父?!”孙三惊恐绝望的尖叫被淹没。
毛太冲着吓懵的孙三发出一声短促低喝:“跟上!”语气不容置疑,却并非援手,而是命令。
孙三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看也不敢看地上昏迷的大师兄,拼命朝着毛太的方向连滚带爬地冲去,速度快得惊人!
毛太夹紧张亮,身形化作一道模糊扭曲的灰影,朝着墙洞方向悍然激射而去!孙三咬紧牙关,爆发出全部的潜力,死死跟在毛太身后不足一丈之处,几乎是踩着毛太的影子亡命狂奔!
几乎就在他们动身的同一瞬间—— “嗖嗖嗖——!” “嗡——!” 密集的普通箭矢和数支特制的、带着破空尖啸的弩箭,如同骤雨般狠狠覆盖了他们原本站立及墙洞方向! “咄咄咄!轰!”箭矢深深钉入地面、杂物,弩箭更是炸起一小团诡异的能量波动,侵蚀着范围内的气息!
毛太的身影在箭雨及体的前一刻,险之又险地没入墙洞外的黑暗之中!几支箭矢擦着他的僧袍掠过,甚至有一支弩箭的余波让他身形微微一滞,发出一声闷哼,但去势不减!孙三惊险万分地矮身躲过几支流矢,连滚带爬地也跟着钻出了墙洞! 墙洞外,贫民窟黑暗的巷道中。
毛太夹紧张亮,脚步不停。孙三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紧紧跟在后面,不敢有丝毫落后。三人如同鬼魅般在窄巷中急速穿行,将府衙内的喧嚣、火光和怒吼迅速甩在身后。夜风呼啸着刮过张亮的脸颊,后背伤口被剧烈拉扯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死死咬牙不敢出声。
他能感觉到毛太的喘息粗重了一分,显然刚才强行突破箭弩封锁并非毫无代价。 毛太一言不发,眼中燃烧着不甘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脚步却异常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城郊的慈云寺!
大师兄被遗弃在了官府的重围之中。张亮的心沉到了谷底。毛太救徒失败,这滔天的怒火将烧向谁?孙三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同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更让张亮头皮发麻的是,那条散发着诡异荧光的亵裤,此刻正死死攥在毛太那只空闲的手中。它像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祸根,而自己,是唯一知晓它“秘密”的人。
慈云寺,等待他的绝非庇护。 毛太攥紧了手中那团散发微弱粉光的亵裤布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目光扫过夹在臂弯中气息微弱的张亮,以及身后踉跄跟随、面无人色的孙三。 “废物,你最好祈祷这东西真能找出周淳那厮的跟脚。”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充满了未散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威胁,“等洒家恢复了元气,查清了这玩意儿,再慢慢跟你算账!至于老大……哼,……这笔账,迟早要算!” 话语中,竟似乎并未完全放弃救援大徒弟的念头,只是需要从长计议,且取决于张亮和这妖裤的价值。
喜欢我在蜀山当魔修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我在蜀山当魔修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