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野火,借着风势,一夜之间烧遍了南山村的每个角落。
“钱满仓贩阿芙蓉膏”——
这九个字带着惊人的杀伤力,将村民往日对钱家敢怒不敢言的怨愤,彻底点燃。那不再是简单的盘剥,而是足以让整个村子蒙羞、甚至引来官府清洗的弥天大罪!谁家没有儿女?谁不怕那玩意害得家破人亡?
翌日清晨,村中的气氛已截然不同。
往日见了钱家伙计都绕道走的村民,如今聚在村口、井边,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警惕。当钱家那个惯常出来采买的小伙计蹬着车进村时,迎接他的是无数道冰冷、甚至是仇视的目光。以往殷勤打招呼的摊贩也闭口不言,甚至有人朝他脚下啐了一口。
小伙计吓得面如土色,东西也没敢买,掉头就蹬着车飞快地跑了。
赵里正家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几个村中有头有脸的老人、家里有壮劳力的户主,都聚到了他家里,个个义愤填膺。
“德柱!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钱满仓这是要把咱们全村往死里坑啊!”
“对!要是让上面知道咱们村出了这玩意,咱们全村人都得吃挂落!”
“必须让他把钱家铺子滚出南山村!把那些脏东西交出来!”
赵德柱看着群情激奋的乡亲,心中有了底。他敲了敲烟杆,沉声道:“各位乡亲稍安勿躁!这事,咱们占着理!他钱满仓犯了王法,咱们就不能怕他!等会儿,我就带着大家伙,去镇上找他说道说道!非得让他给咱们全村一个交代不可!”
“对!找他要交代!”
“我们跟你去!”
顾清辞和萧屹站在自家院中,能清晰地听到村中传来的喧哗声。
“民气可用,但需引导,避免过激。”顾清辞轻声道。他深知愤怒的民众若失控,后果难料。
萧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外几个看似路过、实则眼神闪烁的村民。那是钱满仓安插在村里的眼线,此刻想必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赵里正自有分寸。”
果然,没过多久,赵德柱便带着几十号手持锄头、棍棒的青壮村民,浩浩荡荡却又秩序井然地出了村,直奔青石镇而去。他们没有打砸抢烧,而是以一种近乎请愿的姿态,将钱家杂货铺围了个水泄不通,要求钱满仓出来给个说法。
这一幕,很快便有人报到了镇上,也传到了县衙钱主簿的耳中。
青石镇,钱家杂货铺大门紧闭。
钱满仓躲在店铺二楼的房间里,听着外面震天的呼喊声,肥硕的身体不住发抖,脸上满是油汗。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这么快!那些平日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泥腿子,怎么敢?!
“姐夫……姐夫那边怎么说?”他抓着心腹伙计的衣领,急声问道。
伙计哭丧着脸:“老爷,不好了!舅老爷派人传话,说……说让您自己赶紧想办法平息民愤,他……他那边也被人盯着,暂时不便出手!还让您务必把……把那些东西处理干净!”
钱满仓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姐夫这是要弃车保帅!没有了官府的庇护,他钱满仓在这民怨沸腾的镇上,就是个屁!
“处理……怎么处理?那么多……”他喃喃自语,眼神绝望。
县衙,后宅。
钱主簿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南山村的民变消息传来,让他心惊肉跳。他原本只想借权势压服那两个外来户,顺手捞些好处,却没想竟牵扯出了阿芙蓉膏这桩要命的秘密!
如今民怨沸腾,众目睽睽,他若再强行偏袒钱满仓,只怕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为今之计,唯有……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召来一名心腹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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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村,茅屋内。
顾清辞正在为萧屹换药。伤口愈合尚可,但失血后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赵里正他们去了镇上,钱满仓已成瓮中之鳖。”顾清辞仔细系好布带,轻声道,“只是,钱主簿那边,恐不会善罢甘休。”
萧屹感受着指尖轻柔的触碰,低声道:“他在断尾求生。”
顾清辞动作一顿,明白了他的意思。钱主簿为了自保,很可能会牺牲钱满仓,甚至……灭口。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铁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与一丝慌乱:
“顾大哥!萧大哥!镇上……镇上出事了!”
“慢慢说。”顾清辞心头一紧。
“钱满仓那铺子,被乡亲们围了!后来……后来不知怎么,铺子后院突然起了火!好大的烟!有人看到钱满仓想从后门跑,被……被几个不知道哪来的蒙面人给堵了回去!现在镇上乱成一团了!”
火灾?蒙面人?
顾清辞与萧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不是意外,是灭口!钱主簿动手了!他想一把火烧掉那些阿芙蓉膏,连同钱满仓这个知情人,一起化为灰烬!
“赵里正和乡亲们呢?”顾清辞急问。
“里正叔见起火,就赶紧让大家撤开了,怕被牵连!现在火还没扑灭呢!”
萧屹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微蹙,但眼神却锐利如刀:“证据!”
那些阿芙蓉膏若是被烧毁,他们便失去了最有力的武器!
“我们去镇上。”萧屹语气斩钉截铁。
顾清辞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臂上的伤,心中担忧,却知道此事关乎生死存亡,不容退缩。
“好。”他重重点头,眼神同样坚定。
风已满楼,山雨倾盆在即。他们必须在这场暴雨中,抢下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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