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客栈掌柜的声音:
“孩子,睡了吗?”
陆元用衣袖抹下眼泪,从墙角站起,走向门口,打开门,见杜成端着一碗面,正站在门口,急忙问道:
“杜掌柜,我阿爷和二虎哥有消息了吗?”
杜成朝里指了指,说道:
“先把灯点上。”
陆元急忙走向方桌,用火折子把油灯点燃,房间亮起了光。
杜成把手中端着的面放在桌子上,摇头叹气道:
“我托人向狱卒打听,他们在里面受了刑,能不能挺过今晚不好说。”
“问句不该问的。”
“你们怎么有那么多官银,到底做的什么买卖,才摊上这场祸事?“
陆元的心像是被重锤击打,恐惧从毛孔里渗出来,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哆嗦着嘴唇,说道:
“那银子是我们猎杀了白狼妖,镇魔司给的一百两赏银,来路清清白白,还给我加了十点功勋。”
“就卖了两只小狼崽,我阿爷和二虎哥怎么就……”
杜成听出问题来了,急忙问道:
“一百两赏银你们全部收了,没孝敬镇魔司的官爷们?”
陆元回道:
“猎魔使赵祺帮我们核验妖兽,还带我们去金部司领赏银,阿爷给他二两银子,他没要。”
“阿爷委托他把十两银子转交给王荣大人。”
“有问题吗?”
杜成一拍大腿,摇头叹气:
“唉呀,原来问题出在这!”
“你们年轻人不懂事,老雕怎么还那么糊涂!”
“这世道妖魔鬼怪横行,县衙老爷都要依仗镇魔司保住乌纱帽,位高权重的猎魔使官爷们哪个不是一身煞气,心黑手辣。”
他从陆元手中拿过银袋子,一股脑倒出来,指着滚落在桌面上的大大小小的银锭子,气得脸色涨红,言道:
“为什么金部司不给你们两锭五十两银子,还特意分成二十两、十两、一两?”
“是方便你们孝敬他们这些官老爷!”
“你们留二三十两银子就行啦,还想一口吃完,孝敬赵祺大人二两银子,是把他当叫花子打发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懂了吧?”
陆元如醍醐灌顶。
阿爷说。
在镇魔司面前,爷仨就是草木蝼蚁。
官场的刀,杀人不见血。
却不知。
这刀有多快,多锋利,谈笑间就能收割人命,跟割猪草一样。
“杜掌柜,您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陆元朝他跪下,诚恳求教。
“两条路。”
杜成伸出两根手指,言道:
“一条是,把银子立刻给赵祺送过去,求他帮你打点关系,放你爷和你兄弟出来。”
“另一条是,吃了这碗面,赶紧换个地方躲起来,明早赶紧出城。”
不等陆元回应,杜成转身离开,生怕牵扯太深沾染是非。
陆元毫不犹豫起身,从黑木箱子里拿出乾坤袋,斜挎身上,把装好的银子放进,戴上斗笠,背着斩妖刀,大步走出房门。
给母亲抓药治病,跟小英成婚,都需要银子。
几十两银子,能让他摆脱穷困潦倒的困境,过上让村里人羡慕的日子。
可比起银子。
阿爷和二虎的命更重要,决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出了客栈门。
陆元来到草棚下,解开木桩上拴驴的绳子,拽着驴子走。
这驴子脾气倔,还认人,不是老雕爷使唤它,吃饱喝足了就不肯动。
陆元没有老雕爷那般和颜悦色劝说,拔出斩妖刀,架在它的脖子上,威胁道:
“阿爷和二虎困在大牢里受刑,把他们救出来,赏你一个月的精草料吃。”
“他们要是死了,先砍你这头犟驴,再砍了赵祺。”
“走不走?”
驴虽犟,但不傻。
一个月的精草料和一条命还是分得清的。
生怕慢一点,就被这活阎王给剁了,主动迈动蹄子,绕过马槽,往草棚外走。
陆元跃上驴背,顺着来时路,前往镇魔司寻赵祺。
夜晚的街道,没有白天那般行人熙攘。
路过怡红阁。
灯红酒绿,喧哗热闹,权贵富商的坐骑、马车拥挤,占了半个街道。
阁楼上。
扶栏挥袖招揽过客的歌姬们,见背刀少年骑着驴,从下方快速穿过,惊讶议论:
“快看那驴,跑得跟马儿一样快!”
“驴不像驴,马不像马,好有趣。”
“是不是该叫驴马?”
听到驴马二字,红袖掩嘴,笑的花枝招展,像是桃林荡起了春色。
镇魔司大门前。
灯笼高挂,红光映照在黑底漆匾额上,‘镇魔司’三个朱砂红字愈加显得威严森森。
大门两侧的守卫,手摁长刀,见一人牵驴走来,沉声问道:
“你是何人,来镇魔司做什么?”
陆元把缰绳掖在腰间系着的缚魔绳下,躬身双手递出猎魔令,说道:
“回官爷,我是猎魔人陆元,是王荣大人的手下,请问王荣大人在吗?”
守卫把猎魔令递还给他,语气缓和些,说道:
“半个时辰前,王大人就出了镇魔司,去别处找他吧。”
陆元急忙又问:
“请问赵祺大人在不在?”
赵祺说过,要是遇到难事,只管来镇魔司寻他。
如果这一切是他策划的,他抓阿爷和二虎哥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银子,必然会在镇魔司等自己到来。
“倒是没看到赵大人出镇魔司,只是赵大人公务繁忙,这么晚了,不方便打搅……”
守卫露出为难色,似乎在提示什么。
陆元经杜成掌柜提醒,已经顿悟了跟官爷打交道的规矩门道,从乾坤袋里掏出置办聘礼找回的碎银,塞进守卫手里,恳求道:
“我有急事见赵大人,劳烦官爷通报一声。”
守卫捻动手中银子估摸分量,面露喜色,语气变得热情起来,说道;
“你替王大人办事,算是半个自己人,把驴子拴到马厩那,跟我来吧!”
陆元赶紧牵着驴子前往马厩,拴好驴子后,一路小跑折回,跟随守卫去见赵祺。
夜幕下的镇魔司衙门,愈加威严森森。
廊柱上雕刻着盘龙镇邪,门上张贴着神威门神挡煞,墙上镌刻着玄妙符文,一草、一木、一石的风水布局极其考究,没有邪魔半寸容身之地。
讽刺的是,镇魔司里满是食人骨血的恶魔。
猎魔使各自有单独处理公务的地方,类似一间小院,可办公,可接客,可休憩。
守卫让陆元在小院门前等候,进去通报。
不多时。
守卫走了出来,说赵大人请他进去。
陆元踏入私人公署,看到一身黑色锦衣的赵祺坐在长案前,借着案上烛火,正持笔写着什么。
烛光把他的身影,映在墙上。
墙上的阴影外,是一个巨大的虚影轮廓,好似元神,只是暗淡些,透着阴森邪气。
“猎魔人陆元,拜见赵大人!”
陆元规规矩矩跪下,双手撑地,跪伏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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