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城府衙坐北朝南。
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八卦形布局,地面用青石铺就。
中央的高台上耸立着伟岸雕像,数丈高,赤炎盔甲,双手叠放杵在地上的剑柄之上,威严浩大。
陆元骑着驴子走在下面,仰头望着,还没雕像的脚大,路过雕像的阴影下,莫名有种震慑心魂的压迫力。
忽的想起月光中,腾在高空中的火凤凰虚影,扇动翅膀间,光芒笼罩天地,庇护方圆数百里,整座朱雀城都在它守护的结界之中。
“这是朱雀神王,是北域王朝的守护神之一,镇守西南门户。”
他听到纳兰先生的声音,急忙回过神,看到对方停下白马龙驹正在等自己。
“感谢纳兰先生指教。”
陆元客气说道。
“别磨蹭,快点跟上。”
纳兰珺催促一句,赶着白马龙驹,朝府衙西南侧的马厩。
陆元仰头回望一眼朱雀神王的尊像,万灵法阵能维持王朝几百年气运,是因为有万千生灵的缘故。
他心中不禁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能量,维持朱雀神王如此庞大的法阵?
纳兰珺把缰绳一抛,马倌躬身接着,把珍贵的白马龙驹牵到单独分开的整洁马厩,喂食昂贵的精细饲料。
“你把驴子拴到马槽边上就好。”
马倌见陆元牵着驴子跟着自己走,指着普通马匹的马厩,不耐烦说道。
陆元听从安排,把驴子拴好,看了眼马槽中的精细饲料,拍了拍驴脑袋,小声说道:
“没骗你吧,精饲料管饱。”
在镇魔司那边的马槽里,驴子没吃饱,来到府衙这边的马厩也不客气,反正不需要花银子,低下头放开了吃。
嗯。
里面还有香草谷子,比镇魔司那边的草料还精细。
陆元跟随纳兰珺,沿着甬道往里走。
右手边三班衙役的处理公务、休息处,可以看到有来往的衙役巡视,见到纳兰珺后停下来躬身问候。
左手边是府衙牢狱,建有狱神庙。
这座牢狱,跟镇魔司附近,曾关押过老雕爷和二虎的牢狱不同。
关在这的,身份相对特殊,或者没有审讯完,方便提审。
从这转到那里的罪犯,都是罪名确定了。
陆元猜测,雷豹和白麟两位哥哥,应该就关押在这里,希望他们平安地挺过这道劫。
过了仪门。
右手边是礼、户、吏,左手边是工、刑、兵六房。
建筑飞檐画栋,威严气派。
再往里,就是衙门大堂,府衙老爷升堂审案的地方。
大堂后面,是府衙城主老爷所住的位置。
纳兰珺轻车熟路,带着陆元前往礼部,找祭司程昱。
“见过纳兰先生。”
身穿白色广袖宽袍的侍者,拱手深深鞠躬。
“程先生在哪?”
纳兰珺停下来,朝偌大的院子扫视,问道。
“回纳兰先生,先生在祭祀台,吩咐属下在此等候,请随我来。”
侍者引领着两人,穿过悠长的长廊,折转穿过花园,远远看到祭祀台上,一位宽袍广袖的白发老者,正双手持着玉质笏板,踏着七星罡步,做祭祀仪式。
“别出声。”
纳兰珺提醒一句,带着陆元穿过花园,踏着白玉台阶,来到祭祀台上,静默站着观看。
供桌上摆着猪、牛、羊三牲,另有瓜果、点心之类的供品。
香炉中,三支清香已经燃半。
供桌边沿垂落着祭祀文书,可以看出是向一方土地的祭拜供奉。
陆元心中猜测。
祭司和纳兰先生去的地方应该是王家村,向那方土地询问了情况,这才回来祭祀还礼。
在家时,多是母亲祭拜白衣娘娘,当是自家护佑神灵,祭拜仪式简单,没这么繁缛客套。
听母亲说。
祭拜神灵心诚意切,等跟祂产生魂灵相接之后,可以沟通,祈求护佑,未卜先知。
陆元还没到如此境界,体会不到母亲所讲。
只是多次在危机中化险为夷,一次是巧合,多次之后,就让他对护佑神灵有笃定信任。
想必。
眼前这位祭司有跟神灵沟通的境界,如若不然,他怎么会从王家村回来后以三牲祭拜?
唯一希望的是,王家村的社神不要说出有关他的秘密。
祭祀完成后。
程昱挥袖,让左右退下,这才走过来,慈祥和蔼,拱手问候。
纳兰珺回礼。
陆元跟着回礼。
“先生,他就是我们官道上遇到的人,叫陆元,这是他画的符箓。”
纳兰珺介绍着,递上镇魂符。
程昱接在手中,眯眼细看片刻,笑呵呵点头道:
“不错,画符有点功底,你师承何人呐?”
纳兰珺疑惑。
一个乡野之人能画出,密而不传的玄门符箓,先生不该震惊吗?
陆元如实回道:
“是我父亲教的,我略懂一点皮毛。”
程昱好奇问道:
“敢问令尊大人名讳?”
陆元犹豫下,说道:
“我父亲去世了,叫陆震。”
陆震?
程昱心中一颤。
第一时刻想起,戍卫皇城的羽林卫四军统帅,一柄方天画戟,横扫妖魔,所向披靡,威震天下。
多年前,突然消失,成了皇朝之中的秘闻。
至今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他上下打量陆元后,呵呵笑问:
“你家住哪里,去王家村看到了什么,怎么知道那里发生了地震?”
这个问题三人已经合计过,陆元熟练回道:
“我家住在盘龙村,距离王家村不过二十来里山路。
“王大人让雷、白两位捕快去村里寻我,令我协助他们调查王家村的命案,当时要处理盘龙村中多年的命案,耽搁了一点时间。
“到了王家村,只看到一片湖泊,我觉得是地震了,才如此上报。”
纳兰珺接话道:
“雷豹和白麟互相指责,一人说因为喝酒,另一人说睡过了头,才导致误事。
“你们三个说的,谁说的是实情?
“亦或者,是串通好的口供?”
陆元心里一紧,这位年轻的公子爷,才是最难对付的人,急忙说道:
“不敢。
“他们协助我处理完村里的命案后,我设酒款待,才导致误事。
“是我拖累了两位捕快。
“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纳兰珺抱着胳膊,略感兴致,欣然笑道:
“他们二人互相推诿指责,没说你一句不是,你如此大包大揽顶罪,倒是讲义气。”
她一抱胳膊,白衣锦袍隆起。
陆元这才意识到,纳兰先生不是公子,是位小姐,怪不得长得雌雄莫辨,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他低头回道:
“大概是两位捕快看我年岁比他们小,不忍心把罪责推到我身上,我又怎么忍心让他们为我担责。”
纳兰珺笑靥如花,挑眉道:
“衙门里的官差,平日里哪个不是吃拿卡要,狐假虎威,横行街市,唯利是图。
“雷豹和白麟在他们的巡防街区里,可都是被叫雷爷和白爷的,哪个见到他们不得弯着腰说话。
“他们二人能混的风生水起,完全是做事够果断豪横,能压得住地头蛇,催收赋税,缉拿盗匪是一把好手,唯独不讲义气。
“跟你讲起义气,看来你的人格魅力不一般呐。”
果然。
真诚是必杀技。
陆元碰到纳兰小姐如此真诚的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反驳她?
找死。
承认自己人格魅力强?
一样找死。
跟小英讲道理都讲不过,更没法跟衙门里的‘二爷’讲道理,只能认怂。
纳兰珺看陆元低着头,无语反驳了,反而觉得有趣,笑着说道:
“知道为什么猎魔使王大人派你去王家村,而不是亲自去吗?”
陆元摇头:
“小的愚钝,还请纳兰先生明示。”
纳兰珺冷笑道:
“因为王家村的秦姑娘跟镇魔司的副统领相识,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我不清楚,也不能无中生有。
“王家村的命案跟她有关吧?”
她不能从祭司程昱口中得出答案,就当着他的面,从陆元口中撬出话来。
“我不知道,当时去王家村的时候,村子已经消失了,没有见到秦姑娘。”
陆元一口咬死不松口,这是他保命的底线。
纳兰珺笑了,胸有成竹道:
“那好,你们三个回去慢慢研究,到底有没有见过秦姑娘,考虑清楚了再来跟我说。
“雷豹和白麟各罚一百两,职位不变,一切照旧。
“镇魔司怎么处罚你,我无权干涉。
“不过,提醒你一句。
“要是在那混不下去了,来礼部跟着祭司先生教化众生,祭祀神明,护佑朱雀法阵。”
陆元应道:
“感激纳兰先生开恩大赦,感谢祭司先生。”
他抬头时,见纳兰先生和祭司已经走远了,暗暗抹了一把冷汗,以后要离这位大小姐远点。
这边既然没事了,回去向王大人汇报。
希望镇魔司网开一面,给自己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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