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侧着身子,凑近陆元耳边,小声说了自己心里盘算的计划。
现如今,郭宝山家在镇上是大户土财主,吃细粮,穿绸子,在衙门里有关系,风光的不得了。
其实十多年前,郭宝山也不过是一个猎户,他儿子郭生怀打光棍,好大岁数了都没人愿意上门提亲,一直打光棍。
有人听郭宝山喝醉酒后显摆说。
他在山里打猎时,遇到了黄皮子站在一块石头上讨封,问他,自己像人还是像仙。
郭宝山机灵一动,跟它讨价还价,要是说的让它满意,它得给自己好处。
黄皮子答应了他的请求。
郭宝山的回答让它很满意,黄毛小妖便有了神通,住在他家里,看宅护院。
人分好坏,妖也一样。
心术不正的郭宝山和这黄妖能遇到一块,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近些年,郭宝山不知道都干些什么事,家里过的一天比一天好,他儿子郭生怀到城里开了个店铺,做胭脂水粉布匹之类的生意。
城里最有名的怡红阁的姑娘,最喜欢他家的货。
有怡红阁这个招牌,生意越做越大,远近闻名。
只可惜。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郭家起来得快,败得也快,先是郭生怀一家在城里被杀,郭家镇的家里也受到牵连,跟秋后的蚂蚱一样,蹦跶不了多久了。
店小二抱着一坛酒进来。
白枫刚好说完自己的计划,陆元觉得可行,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村里年轻人,虽桀骜了些,做事还是有勇有谋的。
陆元点了点头,就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店小二给两位倒着酒,说道:“陆大人,来了个镇魔司的猎魔使,正在楼下寻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长什么样,是不是白脸断眉,一脸深沉模样。”陆元猜测是王荣。
“对对对,就是这个模样,前天还住在这,走得匆忙,没有付住宿钱和酒菜钱。”店小二说完,怕陆元误会,又急忙解释道:“倒不是请请官爷从中间说情,让官爷把钱还了,是怕陆大人认错了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这就下去,顺便给他说说,让他把吃酒住宿钱付了。”陆元拿起刀起身,对白枫说道:“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回头见。”
白枫夹着菜,点头回应:“趁着晌午,事情尽快办。”
楼下。
王荣骑行数十里,疲乏口渴,点了酒菜,正坐着喝酒,心中疑惑重重。
他安排三个山匪,提前住在这家客栈,等陆元到了,寻个机会联手陆元灭掉。
来到之后,上下寻个遍,也没见三人的踪影。
莫非,他们临时变卦没来?
没道理啊。
没有自己罩着,他们早就被府衙通缉剿灭,敢在自己面前言而无信?
肩膀上东张西望的乌鸦看到陆元下楼。
嘎——。
沙哑叫一声。
他抬头,恰巧见陆元望来。
“陆大人,来得这么早,何时到的?”王荣心里有鬼,起身笑道,“来,坐下喝两杯。”
“王大人来这么迟,是路上遇到妖邪挡道了吗?”陆元话里有话,出言讽刺。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抬起眼皮偷偷看两人。
陆元交代他,先不要把客栈里死人的事说出去,心里悬着,也不敢声张言语。
“什么妖邪敢挡猎魔使的路,处理些公务,耽搁些时间,还请陆大人见谅。”王荣伸手,请对方坐下。
两人联手,有把握对付追他的妖邪。
如果自己来早了,陆元还没到,再遭遇那妖邪,可就麻烦了。
副统领安排陆元跟自己来郭家镇处理案子,他虽没明说,无声表明让他私仇解决了,回到镇魔司只需汇报陆元因公殉职,也没人去查。
等处理完郭生怀的事,寻个机会,把他干掉,一箭双雕。
恰巧。
陆元也是这么想的。
阴差阳错王荣安排的三个杀手都死了,接下来得寻个机会把他们的命收了,除掉这个潜在威胁。
“不知王大人需要我怎么协助?”
陆元坐下,端起酒碗,仰头干了。
王荣侧身靠近,小声说道:“前些日子,郭家镇的土财主郭宝山死而复生,很是蹊跷,我怀疑莫名其妙失踪的人跟他有关。”
“他是妖?”陆元明知故问。
王荣点了点头,又说道:“郭生怀知道吧,就是他儿子,我怀疑郭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血洗满门,动手的人极有可能是报复。”
陆元小声打趣道:“杀郭生怀一家的不是杨黑虎吗?”
“陆大人,你知我知便好,就不要说笑了,”王荣摆手,示意他彼此放下成见,“我计划趁着日中阳气重,是妖邪最弱的时候,我们兄弟二人前去郭家,去找郭宝山当面对峙。若他真是妖,我们便……”
他眼神一狠,做出斩首的动作。
陆元点头,说道:“听说他昨日纳妾,以防他警觉逃脱,你带着贺礼前去,我隐藏在暗中,断他的退路。”
“我?”王荣急忙摇头,“不行,不行,我穿着官袍不合适,还是你去比较好。”
“这里是你所辖之地,都认识你王大人,没人认识我,我过去被挡在门外只会误事,还是王大人去比较好。”
不等王荣推脱,陆元朝店小二喊道:“小二,给郭大人准备一身衣物来。”
郭宝山和狐妖已经设好了陷阱,进入郭家大宅,指定是凶多吉少。
谁出面谁就是诱饵,陆元才不会上当。
“得嘞客官,稍等。”店小二不敢问缘由,只能应下,抹布往肩上一撩,快步上楼去。
王荣抽了抽嘴角,心里把陆元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这小子除了一身反骨,还阴险谨慎,很不好对付,赶紧赔笑道:“陆大人,不如跟我一同前去?”
“王大人是怕吗?”陆元笑问。
“这……”王荣尴尬。
“王大人要是怕,就大胆说出来,我就跟你一起前去。”陆元故意羞辱他。
王荣点头。
“怕!”
心里咬牙切齿,端起酒碗,仰头干了,过了桥,一定把桥拆了砸碎,让陆元死无葬身之地。
店小二拿来一套衣服,双手托着,递到陆元面前。
王荣抓过衣服,上楼去换。
换上便装后,把马留在客栈,两人提着一些礼物,前往郭宝山家。
路过山神庙时。
王荣朝里望了眼,见黑袍和红袍两尊泥塑坍塌了,心中起疑。
前日路过这里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塌了?
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进入林间道路,蜿蜒曲折。
陆元留意道旁林中,没有看到昨晚梦中的情景,那两个倒霉鬼没被吊死在林中,他们又会是在哪?
被郭宝山扒皮炖了?
土财主死而复生,加纳妾,摆宴三天,院子里摆着二十几桌酒席,锣鼓喧闹,人声鼎沸。
“镇魔司王大人前来送上贺礼!”
有头有脸的人前来,可是郭家的荣耀,管事的扯着脖子吆喝,额头青筋暴起,生怕所有人听不到。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问候。
王荣朝众人摆手,让他们继续坐下吃,两人继续往里走。
陆元听到有人对酒宴大为称赞。
说郭家的酒宴很有排面不说,伙夫的手艺特别好,煲的汤浓郁鲜香,从来没有吃过这个味儿。
他特意留意一眼酒桌上的汤碗。
常年打猎,猎物、家畜骨头,他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而汤里面的骨头虽被砍断,看不出形状来,他一眼断定,绝不是山中猎物和家畜的骨头。
这么说来……
陆元心里暗暗点头,郭宝山纳妾的酒席,还真是味道独特。
“王大人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啊,屋里请上座!”
郭宝山拄着手杖,快步走了出来迎接,须眉白发,胸前垂着大红花,精神抖擞,根本不像上了岁数,还死了一遍的老头。
陆元留意到他的眼睛不浑浊,泛着幽光。
郭宝山的面皮皱纹堆砌,露出的手却皮肤紧致,像是经过外力拉紧了一样,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祝贺郭员外纳妾大喜,略备薄礼,不成敬意。”王荣寒暄客套。
这里人多,不方便动手,以免伤及无辜,两人随郭宝山进屋,仆人端上茶水。
“这位是……”
郭宝山打量陆元,向王荣询问。
“哦,他是……”
陆元拦下王荣话,说道:“我是王大人的副使。”
“见过副使大人,请喝茶,喝茶。”
郭宝山热情照顾,伸手有请,看着王荣和陆元端起茶盏。
王荣和陆元都是人精,端起茶盏后,用盖子刮了几下茶沫子,摇头吹了吹,假装品口茶,便放下茶盏。
王荣率先开口道:“今日前来,一是向郭员外道贺,二是向你打听点事。”
“能为王大人效力,是老朽的荣幸,王大人只管问,老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郭宝山拱手,一脸真诚说道。
“听说郭家镇近些日子,一直有人不断失踪,郭员外这里最为了解,你觉得是为何?”王荣试探问道。
“这嘛……”
郭宝山捋下山羊胡,眼睛左右转动,似有思索,回道:“近些年,妖魔横行,托王大人的福,郭家镇还算太平。有没有可能是山贼来犯,把人抓去了,亦或者,有妖魔来犯?”
“有道理。”王荣迎合点头,“郭家镇距离朱雀城不远,山贼猖狂,也不敢在城墙根下犯事,更何况府衙对山贼的情况极其了解,他们敢祸害这么多人,只会惹怒府衙,遭到围剿。本使觉得,是妖邪的可能性极大。”
“嘶……”郭宝山吸口气,略感震惊,问道:“王大人觉得,是何妖邪所为,真若如此,老朽还得警惕些才行。”
“我觉得,像狐妖所为,”陆元抽下鼻子,嗅了嗅,说道:“我怀疑这座宅子不干净,说不定要妖邪隐藏在此。”
王荣紧张的眼皮直跳,心里暗骂,这混小子说话这么直接,要是寻不到妖怪,岂不是丢脸?
郭家在府衙有些人脉,人家真要去告你造谣栽赃,少不了被扣俸禄。
对了。
他都要死了,扣俸禄已经没意义了,想怎么信口开河都行。
郭宝山急忙伸出双手,摆手道:“副使大人,可不能这么说,窝藏妖怪可是重罪,郭家可承担不起罪名。若是不信,两位官爷只管搜查。”
“前院人多眼杂,妖邪无处藏身,我们去后院看看吧。”陆元看向王荣,征求他的意见。
昨晚梦中听到,郭宝山和狐妖密谋,在后院设下地窖陷阱。
他倒想验证下梦境真假,真若有个地窖,说明梦境虽跟人间境在很大程度上重合,能证明郭宝山就是黄皮子精。
什么都不用问,拔刀砍他便是。
“我也不信郭员外府上有妖邪,为了给郭员外指证清白,我们就去后院参观下。”王荣应下陆元的说法。
三人起身,朝后院走去。
郭家大宅是发达后建的,之前这里是一片空地,周围没有房子院落。
大宅围墙外,是一片树林。
白枫扛着长柄大刀,从布袋里抓一把朱砂,沿着后院的墙根洒,好布下法阵,拦住妖邪的退路。
洒好朱砂后。
他在取出一团浸泡过黑狗血的绳子,把绳子一头绑在树上,一边走,一边抖开绳子,把院墙围了起来。
这道血绳子,是第二道防线。
又在绳子上挂了个铃铛,只要妖邪触碰,铜铃就会震动,他能立刻分辨出妖邪的位置,一刀毙命。
刚挂好铃铛。
郭家仆人走来,宅子里的茅房用不过来,他跑到这里撒尿,恰巧看到有人在这里鬼鬼祟祟,便走上来驱赶。
“你谁啊,在这瞎转悠什么?”仆人指着白枫呵斥。
“很明显在捉妖。”白枫把刀扛在肩膀上,手在身上拍了拍,把沾染手上的朱砂抹干净,对仆人的话很不屑。
“你个泼赖,来郭家来捉妖,好大的胆子,哪来的妖,赶紧滚!再不滚,把你的狗腿打断!”仆人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准备抽打驱赶白枫。
“你家老爷就是黄皮子精,难道不是妖?奉劝你一句,别嚷嚷,立刻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白枫最后警告。
“敢骂我家老爷是妖怪,我看你是活到头了,看我不打死你!”仆人举起木棍,朝白枫的头砸去。
郭宝山家在郭家镇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把穿得破破烂烂的无赖放在眼里,就是打死了,老爷也会安排人去衙门疏通关系,把事情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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