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廉、高震二人来到飞天瀑驿站，来时见许多衙役在此处调查案子，想必是陆元提到的大妖半道截杀朱雀城衙役一案，这时的街道已经解除封禁。
两人悄然落在暗影处，见周围没人察觉，便走了出来。
霍廉想去拜访下静安寺的了尘大师，出于敬重，不能径直飞过去，要走一段路过去，显得有诚意。
路过驿站时，听到道旁的衙役在交谈调查的结果。
“奇怪，镇魔司的陆元二人和府衙衙役一起赶路前往广安城，为什么陆元二人没死，几名府衙的兄弟却被妖人所杀，莫非其中有猫腻？”一个衙役言道。
几人留意到路过的两位老者，见其中一人衣着讲究，气度中透着威严，想必身份不简单，都保持默契，只是稍稍瞥一眼，没人上前盘问。
背对霍廉二人的衙役没留意到有人路过，接话道：“上次陆元率领几十位府衙的兄弟去剿灭虎平山寨，几乎全军覆没，这次又出现类似的情况，是不是他跟妖人有勾结？上面似乎对他意见很大，即便陆元和姓白的家伙交了差，回去也要为此事担责，不死也得脱层皮，这下连猎魔副使都做不成咯。”
这人说完，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衙役们默契保持沉默，等两个老头走远后，又小声交谈起来，话题是此处歌舞妓女的姿色比朱雀城怡红阁的姑娘还要出色，难怪是妖人美女，让人看一眼都把持不住。
来到吊桥上。
霍廉摇头叹气：“最基层的衙役调查案子如此马虎糊弄，有责任就互相推诿，找人担责背锅，此等风气让人担忧啊。”
“阁老，老奴斗胆说一句，”高震侧头看向阁老的神色变化。
霍廉点头。
“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将，带出什么样的兵，朱雀城如此边境重城，镇魔司统领和府衙城主如此懈怠，难怪妖魔猖狂作乱。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朱雀城怕是被妖魔蛀虫咬的千疮百孔了。”高震言道。
“是啊，千疮百孔了，要解决朱雀城的祸乱问题，首先要解决这些掌权的人，他们消沉懈怠，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行事作风，会贻误大事，酿成大祸。”
霍廉叹气，又说道：“朱雀城镇魔司统领是九州镇魔司派下来的，任期差不多快到了，我打声招呼，九州镇魔司调他离去。只是这个府衙城主公孙长季是二皇子的人，五品官衔，让他来朱雀城不过积攒些政绩，好调回皇城，为二皇子重用。公孙家族在皇城之中颇有威望，调他回皇城需要得到二皇子和帝王点头。可朱雀神王法阵亟待稳固，帝王听取司天监的禀告，为了稳固大局，大概是让公孙长季解决了法阵之事后再调他回皇城了。”
望着远处悬挂的瀑布，月光之下，犹如百丈匹练，壮观豪迈，轰声如雷，让人惊叹。
霍廉悠悠说道：“可这公孙长季在，对陆元大有不利，两者之间必有分歧。若是矛盾激化，闹到皇城那边，可不好收场啊。不出意外的话，公孙长季会以最稳妥的办法，牺牲几十万百姓的寿元稳固法阵。若是帝王点头，让陆元想办法从妖王塔中抢出朱雀神王的那缕元神，稳固法阵，那公孙长季不从中作梗，倒也好说。只是这个办法艰难危险了些。若是帝王不点头，公孙长季将是陆元最大的阻碍。”
高震提醒道：“阁老，你忘了一个人。”
“谁？”霍廉问道。
“程昱，”高震解释道:“他在朱雀城做祭司，受司天监排挤，被贬谪到这来了。程昱跟我有些私交，常书信往来聊些修行疑惑，这人性情高洁，不愿跟司天监那帮人为伍，绝不会做出伤害几十万百姓的事。”
霍廉呵呵笑着摆手道：“程昱这人我了解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虽不肯同司天监一些人为伍，可他忠于帝王，忠于天下。若是性情高洁，不为名节，早就隐归山林潜行修行了，也不会羁留在官场之中。”
话没说透，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人，希望有一天得到帝王重用而已。
高震信服点头，阁老看人的确入木三分。
“不过，这程昱若是这般，怕是……”霍廉欲言又止，来到桥中央，见黝黑的锁链上有刀划过的痕迹，泛着月光，闪亮耀眼，说道：“陆元和白枫大概在此遭遇了大妖，经过一番激战，了尘大师出现阻止了这场大战。要不然这座桥怕是要断裂了。”
高震伸手摸了摸，点头附和：“的确是刚划过的痕迹。”对于阁老欲言又止的话，他没有追问，阁老也没有再讲。
走到吊桥尽头，穿过碉楼桥洞，往右转，沿着山道来到静安寺前。
空门、无作门、无相门三门紧闭。
古朴的匾额历经风吹日晒，油漆似岁月斑驳，上面写着‘静安寺’，这是几百年前铁面神王所写，这座寺也是祂所建，功德圆满之后便飞升上界。
前几百年都有皇室后裔剃度出家，在此主持寺庙。
然而。
时间久远，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荒废，没有皇家后裔来此，这座古刹便跟皇庭疏远了。
高震正准备上前敲门，刚踏两步台阶，无作门嘎吱打开，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问：“你们是皇城来的大官吗？”
霍廉和高震一怔，满眼疑惑，一是小沙弥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二是这戴着项圈铜铃的小沙弥身上气息不俗，似有妖气，静安寺里怎么有妖？
小沙弥见两人不回答，再次问：“你们是皇城来的大官吗？”
高震踏前一步，把阁老护在身后，回道：“小和尚，休问我们是谁，你这妖怎么在静安寺中，了尘大师在何处？”
小沙弥走出来，单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抬头言道：“你这老头，好不讲道理，我好言相问你们是不是皇城里来的大官，不回答就算了，还说我是妖，妖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的，喝你家的。”
“小妖，休得张狂，速速现形！”高震一步踏出，气势如海，周围的空间变得虚荡。
小沙弥丝毫不惧，奶声奶气叫嚣：“你后面那人不过是大乘境，你虽有归一境境界，奈何杀戮太重，遭天道惩处，真实实力不过大乘境中期巅峰。静安寺这方天地，我有佛门之力加持，别看你个子比我高，看着比我老，真斗起来，你不超过四层胜算。若是我把项圈摘了，你根本斗不过我。”
“黄口小娃，休得胡言，佛门净地，岂能由你放肆！”高震气恼准备出手。
一眼看出二人的实力，可见这小沙弥非凡了得。
以静安寺几百年的底蕴，他即便是妖，也在这兴不起风浪来，大抵是这里的护寺神兽。
若是动手，扰乱了佛寺清静不说，还失了礼节。
“高震，退下。”
霍廉拦下他，拱手呵呵笑道：“敢问小师傅，如何称呼。在下霍廉，从广安城而来，路过此地，诚心拜访了尘大师，还请通报一声。”
“我……师父还在琢磨要给我起一个好听又有趣的法名，还没想好，没法告诉你，”小沙弥心虚，怕暴露自己还不是守庙里的僧人，急忙转移话题：“了尘师父让我出来转话给你们，他不过是引路人，静安寺不参与皇庭之事，一切由阁老决定。了尘师父在入定打坐，不方便接待二位，还请担待。”
“既然了尘大师在入定打坐，就不叨扰了，有劳小师傅转话给了尘大师，朱雀城的法阵至关重要，必要时还请他点拨陆元一二，毕竟关系到几十万百姓的安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霍廉言道。
小沙弥双手合十，回礼后，走进门去，关上了无作门。
霍廉仰头望着庄严的门楣。
右侧无作门入，左侧无相门出，了尘大师让这小师傅开无作门出来，是在提醒，修行善业，最终获得解脱。
可朝堂之争，摒弃恩怨，也避免不了理念之争，更免不了杀戮血光。
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中隐隐于朝。
所谓修行善业，不过是无愧天地百姓，无愧于心。
“走吧。”
霍廉恭敬朝山门一拜，转身离开。
远离静安寺后，两人化为流光，掠上高空，朝广安城飞去。
……
时至深夜。
陆元躺在贵明的红花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倒了一杯茶，站在窗边，喝着茶，望着一院月光，景色雅致。
来这一趟，跟做梦一样，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如此奇遇。
回去之后跟母亲和小英讲起跟霍家的婚事，不知道母亲会不会责怪，小英肯定很难过。
唉。
暗暗叹气，心里不是滋味。
“陆大人，睡了没？”门外传来白枫的声音。
陆元走过去，打开门，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白枫咧嘴笑道：“我这野猪也吃不了细糠，平日里粗糙棉被睡习惯了，这滑溜松软的锦被往身上一盖，浑身酥的想打滚，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不找你说说话。”
陆元转身，让他进来，说道：“喝点酒？”
“成！”白枫跟在后面，走进卧室。
两人坐在圆桌边，桌子还有半壶酒，倒了两杯，借着窗外的月色，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的闲聊。
这时，有下人走进来，轻声唤道：“陆大人、白大人，阁老有请。”
两人对视，这么晚了找他们有什么事？
“好，带我们过去。”陆元起身说道。
两人跟着下人走出门，门口站着霍阁老的贴身高手高震，躬身言道：“陆大人，深夜打扰，还请见谅，阁老有急事邀请二人前去，请随我来。”
“好，有劳了。”陆元客气道。
出了别院，穿过一片大花园，沿着长廊，左拐右拐，来到了内院深宅，到处分布着守卫，戒备森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高震的引领下，三人径直来到老寿星的卧室。
霍廉站在床边，床上躺着老寿星，盖着锦被，紧闭双目，像是睡着了。
陆元和白枫向阁老躬身问候：“见过阁老。”
霍廉没有丝毫架子，让两人不必拘礼，直接说道：“你们在朱雀城是不是得罪谁了？”
“得罪谁了？”陆元想了想，说道：“朱雀城局势有点复杂，利益交织，关系盘根错节，我们得罪的人可能不少，要不然也不会把我从猎魔使贬为猎魔副使。最主要的是朱雀城的妖，我一而再再而三坏了他们的阴谋，巴不得想弄死我。”
他说的很实在，没有半点隐瞒，话也说隐晦，但很透彻，也不排除府衙和镇魔司里看他不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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