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的间隙短暂得像偷来的碎片，教官一声“休息十分钟”落下，整支队伍瞬间卸了力，大半人都垮了下来。
有的同学直接瘫坐在地，抱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有的同学互相捶着酸胀的肩膀，嘴里溢出细碎的“嘶嘶”声；还有的同学举着矿泉水瓶仰头猛灌，水流顺着下颌淌进衣领，激得人打了个寒颤，却也驱散了几分燥热。
赵浣溪没敢坐，只靠着旁边的树下站着，轻轻活动着膝盖。刚才被罚蹲的酸痛还凝在骨缝里，每动一下，都像有根细针在腿骨上轻轻扎着。
赵浣溪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下意识往操场边缘瞟去——林悦汐和何洛雪还站在那棵树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何洛雪笑得前仰后合，林悦汐则微微偏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在晨光里软得像棉花。
“看什么呢？”王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攥着两瓶冰红茶，塞给赵浣溪一瓶，“我刚刚去小卖部，小卖部那边都挤疯了，人挨着人。我好不容易抢着的冰镇款的，快喝点缓缓。”
冰凉的瓶身贴在手心，赵浣溪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接过瓶子道:“谢谢，没看什么。”他拧开瓶盖猛灌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微苦的甜意漫开，稍稍压下了心底的燥热。
“还说没看？”王星挤眉弄眼地笑，“浣溪，你是不是在偷看林学姐？刚才你被罚蹲的时候，我瞧见她往这边望了好几眼，说不定是在心疼你呢。”
“别瞎说呢。”赵浣溪的脸腾地红了，赶紧移开目光，却恰好撞进陈默的视线里。
陈默正靠在树上看手机，眼镜片反射着阳光，看不清眼底神色，却莫名让人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赵浣溪更不自在了，把剩下的冰红茶往嘴里猛倒，差点呛到。
“我可没瞎说。”王星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刚才站在林学姐旁边的何学姐，都往咱们这边走了两步，被林学姐拉住了，你说是不是想过来问问你情况？”
赵浣溪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又往那边望去。
果然，何洛雪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挥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而林悦汐正对着他们，不知在看什么，肩膀却微微绷着，像是藏着几分不自在。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王星赶紧拉着赵浣溪往后退了两步，躲到树后，“千万别让她们觉得咱们在偷看，太丢人了。”
赵浣溪没动，手心的冰红茶瓶被攥得变了形。口袋里，那盒巧克力正安安静静地躺着，棱角硌着腰侧，像个不停敲着鼓点的小提醒。
刚才被罚蹲的沮丧，此刻被何洛雪的挥手点燃，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冒了出来：“要不，我现在就过去把那盒巧克力给林学姐吧？”
“你干嘛？”王星见他往前挪了半步，赶紧拉住他，“你疯了？这时候过去，不就明摆着告诉她们咱们在偷看吗？”
“我想把这个给她。”赵浣溪的声音有点发紧，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指尖刚触到巧克力盒，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现在？”王星眼睛瞪得溜圆，“大哥，你没发烧吧？刚被罚完蹲，一身汗味，这时候送巧克力，林学姐该觉得你莫名其妙了。”
赵浣溪咬了咬嘴唇，没说话。他知道王星说得对，可心里的冲动却像野草般疯长。
刚才林悦汐那担忧的眼神，还有此刻她微微绷紧的肩膀，都在悄悄地告诉赵浣溪沙：或许，她并没有那么反感自己。
就在这时，何洛雪忽然朝着他们这边走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杯，步伐轻快得像只小鹿。
赵浣溪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往树后缩了缩，差点撞到陈默身上。
“躲什么呢？”何洛雪的声音裹着笑意，在树后找到了他们，“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们？”
王星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学姐好，您怎么过来了？”
“送点东西。”何洛雪走到离赵浣溪不到五步远的地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林学姐泡的蜂蜜水，她说你刚才被罚蹲，怕是低血糖，让我给你送过来。”
赵浣溪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
陈默收起手机，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林学姐……让你送来的？”赵浣溪的声音有点发飘，像踩在棉花上。
“不然呢？”何洛雪挑了挑眉，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一股淡淡的蜂蜜香漫了出来，混着薄荷的清爽，沁人心脾，“快拿着，凉了就不好喝了。林学姐特意往里面加了几块薄荷糖，说能提神。”她把保温杯递过来，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赵浣溪的手，像触电似的赶紧缩了回去。
赵浣溪接过杯子，入手温热，杯壁凝着薄薄的水汽，烫得他手心发麻，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谢谢林学姐，也谢谢何学姐。”他稳住声音，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谢意。
“谢什么，都是同学。”何洛雪摆了摆手，目光在他鼓鼓囊囊的口袋上打了个转，眼睛亮了亮，“学弟，你的口袋里装的是什么？怎么鼓鼓的？”
赵浣溪的脸“腾”地红透了，下意识捂住口袋，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就是纸巾，用来擦汗的。”
“是吗？”何洛雪显然不信，却没再追问，只是冲他眨了眨眼，“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赶紧喝，一会儿该训练了。对了——”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刚才罚蹲肯定不好受吧？林学姐说，别往心里去，教官看着凶，其实人挺好的。”
说完，何洛雪转身往林悦汐的方向跑去，还没到跟前，就冲着林悦汐比了个“oK”的手势。
林悦汐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却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笑。
赵浣溪捧着保温杯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蜂蜜的甜香混着薄荷的清凉钻进鼻腔，让他头晕乎乎的，却又清醒得不可思议。
“还愣着干嘛？”王星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语气里藏不住兴奋，“快喝啊！这可是林学姐亲手泡的蜂蜜水，多少人想喝都喝不上呢！”
赵浣溪这才回过神，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甜而不腻，凉而不冰，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连膝盖的酸痛都好像减轻了不少。
“怎么样？甜不甜？”王星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甜。”赵浣溪点点头，嘴角忍不住咧开，露出个傻气的笑。
王星笑着伸手:“浣溪，给我来点呗。”
陈默瞥了一眼，淡淡道:“为什么我和王星都没有？”
“我怎么会知道。”赵浣溪老实回答。
王星调侃道:“林学姐也太偏心了吧。”
赵浣溪立刻反驳:“林学姐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陈默抬了抬眼镜，慢悠悠道:“浣溪，林学姐会不会是对你有意思？”
“怎么可能？”赵浣溪连忙摆手，“学姐照顾学弟不是应该的吗？”
王星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女生要是对男生产生好感，才会特殊照顾啊。”
“王星，你又拿你那套教科书理论说事，想多了。”赵浣溪嘴上反驳，心里却悄悄泛起了涟漪。
“好好好，不说了。”王星笑着举手投降，“你慢慢品，珍惜这杯‘专属蜂蜜水’。”
“就会调侃我。”赵浣溪嘴上嘟囔着，手指却轻轻摩挲着保温杯的盖子，仿佛还能触到林悦汐留下的温度。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巧克力盒，这次没再犹豫。
“等训练结束，我去把这个给她。”赵浣溪对王星和陈默说，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王星刚想再说点什么，集合的哨声突然划破操场的宁静。
教官的吼声回荡开来:“都给我精神点！接下来练擒敌拳，谁要是敢出岔子，中午就别想吃饭了！”
队伍迅速集结，赵浣溪把保温杯递给王星:“帮我拿着。”然后深吸一口气，挺直后背，朝着队列走去。
王星接过杯子，小声嘀咕:“真是的，自己喝了，还得让我帮你保管。”
赵浣溪经过那棵树时，特意放慢了脚步，抬眼望向林悦汐。她刚好也在看他，目光撞在一起的瞬间，她像受惊的小鹿般赶紧移开，脸颊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赵浣溪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却没再躲闪。他迎着晨光，大步走进队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好训练，等结束后，一定要把那盒巧克力送出去。
口袋里的巧克力盒仿佛也感受到了赵浣溪的决心，安安静静地躺着，等待着被递到那个值得的人手里。
那杯温热的蜂蜜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里，藏着少年人最纯粹的悸动，和晨光里悄悄生长的欢喜。
操场的风再次吹起，远处传来整齐的口号声，把这个短暂的休息时光，酿成了一坛带着蜂蜜香的甜酒，甜得让人心头发颤，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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