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希旺轻松地摆了摆手,“好了,平野君,桥太郎先生既然这么说,那此事就暂且作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目光扫过桥太郎和平野,最终定格在窗外和煦的阳光下,“行了,平野你介绍个酒店,晚上我们去团聚一下,我请你们。”
这话一出,平野立刻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几乎是本能地、斩钉截铁地回应:
“不行!绝对不行!丁总,您和各位远道而来,是贵客,更是我们家族未来的希望!到了爱知,到了岩津町,怎么能让您请客?这于情于理都绝无可能!”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态度异常坚决,“请务必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尽地主之谊!我知道冈崎市有一家顶级的怀石料理店‘清风庵’,环境和食材都是一流的,我已经预订好了位置!”
丁希旺脸上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淡淡笑意,语气却同样坚定:“平野,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第一顿饭,意义不同,必须我来。算是为我们的合作,也为我和桥太郎先生一家在他家乡重逢,开个好头。这个面子,你得给我。”
“丁总,这不是面子的问题!”平野有些急了,他甚至求助般地看向桥太郎,“姐夫,您说句话,哪有让客人,还是丁总这样的贵客,第一次到家门口就自己掏钱的道理?”
桥太郎温和地笑了笑,他理解双方的坚持,打了个圆场,但倾向很明显:“丁桑,平野说得有道理。在我们这里,迎接远客,第一顿饭是主人的责任和荣誉。您就让他安排吧。”
丁希盛这时也笑着插话,拍了拍堂哥的肩膀:“老大,到了人家的地盘,咱就客随主便吧。平野君一片赤诚,你再坚持,倒显得见外了。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到了仙水,你再好好招待平野君不就行了?”
李秀芝和喻燕相视一笑,没有参与“争斗”,但显然也觉得由平野请客更合乎情理。
丁希旺看着一脸急切、仿佛不让他请客就是否定他价值的平野,又看了看微笑着的桥太郎和打圆场的丁希盛,终于朗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一丝无奈,更多的是欣赏。
“好!好!平野君!”他伸出手指虚点了点平野,“我说不过你们这一大家子。行,这次就听你的,让你破费了。”
平野闻言,如释重负,脸上绽放出胜利般的灿烂笑容,立刻躬身应道:“是!一切都听丁总安排!那我现在就去‘清风庵’!” 他说完,便匆匆先行一步去打理晚宴事宜。
这时,一直娴静旁观的桥夫人微笑着开口,她眼中闪着柔和而明亮的光:“天色还这么早,让平野先去忙。丁先生,希盛先生,还有李小姐,喻小姐,杨小姐,若是不介意,让我带大家在岩津町附近走一走,看一看吧?这里虽然是小地方,却也有些值得一看的景致。”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于是,在夕阳给街道镀上一层温暖金色的午后,一行人跟着桥夫人,漫步在岩津町宁静的街巷中。
第一站,是町内一座小小的神社。 鸟居略显古旧,石阶缝隙里长着青苔,显得格外幽静。桥夫人轻轻抚过鸟居的柱子,语气怀念:“这是岩津天神社,町里的孩子们小时候常来这里玩耍,祈求学业进步。和子小时候每次考试前,都会偷偷跑来拜一拜呢。” 她的话语将逝去的女儿与眼前的景物联系起来,让这座平凡的神社瞬间充满了情感的重量。丁希旺默默地看着,眼神深邃,仿佛在想象和子年幼时在此奔跑的身影。
接着,他们穿过一条保留了旧时风貌的街道。 两旁是传统的木质町屋,有些改成了充满情调的小咖啡馆或手工艺品店。桥夫人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这家团子店开了几十年了,味道一直没变……那家渍物店的老板娘,还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位婆婆的儿媳呢。”
李秀芝和喻燕对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细节很感兴趣,不时驻足观看。杨婉婷则忙碌而精准地为丁希盛等人翻译着这些充满地方特色的介绍。
最后,桥夫人带着他们来到一个缓坡上。 从这里可以眺望冈崎市的部分街景,以及更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群山。晚风拂面,带着草木的清香。
“看,”桥夫人指着远方,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那就是冈崎城的方向。德川家康公从这里起步,最终开创了幕府。我们岩津町,虽然只是这宏大历史背景下一个小小的注脚,但这里的人们,也世代传承着坚韧和踏实的精神。”
她回过头,目光扫过丁希旺和每一位来自中国的客人,最终落在桥太郎身上,微笑着说:“我希望,我们即将开始的事业,也能像这片土地一样,扎下坚实的根,然后枝繁叶茂。”
这番话语,借景抒情,将历史、乡土与未来的事业巧妙地联系在一起,格局顿开。众人都安静地欣赏着这暮色中的美景,心中各有感触。丁希旺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故乡气息的空气,然后对桥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那眼神里,是超越商业的认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暮色温柔,“清风庵”的“月见之间”里灯火温馨,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与淡淡的酒香。晚宴伊始,平野便作为东道主,热情地为众人斟上第一轮清酒。他详细介绍了手中“獭祭”的精米步合度,以及它淡丽辛口的风味特点。
丁希旺端起那小巧的陶瓷酒杯,仔细端详后笑道:“我们中国人喝酒,讲究感情深一口闷,杯子也大。你们这清酒,滋味绵长,杯子也秀气,需要慢慢品。” 说着,他模仿日式的礼仪,稍作停顿后才将酒饮下,点头赞道:“嗯,果然清爽甘洌,是好酒。”
丁希盛则显豪爽,他学着平野的样子用双手捧杯接过斟酒,打趣道:“这酒喝着顺口,但后劲不小吧?看来今晚要‘入乡随俗’了!”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桥夫人温柔地解释着不同季节搭配不同清酒的讲究,而桥太郎则回忆起在仙水鱼大酒店喝白酒的事,“那时候可被丁桑你们的茅台吓到了!” 气氛在酒杯的轻碰与欢声笑语中迅速热络。
平野的一双儿女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父母的鼓励下,也渐渐放松。男孩好奇地看着丁希旺,用稚嫩的声音问:“爷爷,中国的龙真的会飞吗?” 女孩则对杨婉婷流利的中日语切换充满崇拜,小声问:“姐姐,你怎么能同时说两种话呢?”
孩子们天真无邪的问题,逗得全场开怀。丁希旺难得地卸下了商界巨子的威严,耐心地跟男孩讲起中国的龙图腾文化;杨婉婷也弯下腰,笑着告诉女孩学习的秘诀。这一刻,晚宴不再是成人的应酬,更像是一个温馨的家族聚会。孩子们的存在,为这场跨越国界的情谊增添了一份纯真与生机。
几杯酒下肚,话题很自然地转向了回忆。桥夫人眼中泛着微醺的柔光,轻声说起和子小时候的趣事,比如她如何在岩津神社的祭典上弄丢过木屐,又如何在夏天的夜晚和伙伴们追逐萤火虫。
“她总是那么开心,笑声能传得很远……”桥夫人的话语里没有太多悲伤,更多的是温暖的怀念。
丁希旺静静地听着,目光柔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为自己和桥太郎的酒杯斟满,然后举杯,与桥太郎轻轻一碰。两个男人,隔着语言的障碍和往昔的岁月,在这一杯酒中,读懂了彼此对子女共同的、深藏于心的爱。李秀芝和喻燕也被这氛围感染,小声交流着关于家乡和亲人的话题。
晚宴的最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平野的孩子用清脆的童声唱起了一首日本的童谣。紧接着,在杨婉婷的带动下,中方成员也唱起了一首旋律优美的中文民歌《茉莉花》。
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旋律,在小小的包间里和谐地交融。丁希旺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桥太郎夫妇的眼角闪烁着感动的泪光。没有生意,没有合约,只有酒、歌声、回忆和孩子们的笑脸,将来自两个地域的人心紧紧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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